病痛
疾病,是身体的异常状态。得病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真的很痛苦,尤其对于我,常常被各种病折磨得恨不得去死,从心里讲,每每得病,我就会陷于堕入深渊般的惶恐中,无奈地抵抗某种无形的东西。我观察周围人,似乎从未有过像我一样的煎熬,他们风华正茂,青春活力,大概对病痛是抱着“无论怎样,这种小毛病终将被消灭干净”的想法而无所谓其有无所谓其无——正因为如此,我才越发觉得我应当珍视自己,无论我能活多久,无论对那些生命中潜在的可能性抱着多大恐惧,如果我只能活到下一秒,我不会抓紧时间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让自己的理想丰满,而是强迫自己忘掉能活多久这件事,我永远希望自己能不察觉自己死亡临近的痕迹,我想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晨曦,喝着稀饭,咬着馒头或是油条,嚼着榨菜,往盛着泥螺的碟中添少许萝卜酒,吃了半碗,然后两眼一黑,一头栽倒。死在晨曦中,死在飘着酒味,米味,咸味的桌上。永远消失,最好谁也不知道,那么谁都不会为我伤心难过。死本来就是一个悲剧了,若再令旁人为我的死而忧,为死而恼,那便是一个更不幸的悲剧。我竭力避开对于死的感知,因而常常害怕生病,怕病痛。越避它它越偏偏找上我,揪着我的衣领,恶狠狠地告诉我我一辈子都躲不掉它,叫我死心。我越无奈,它便越快活,我越煎熬它便越爽气。还未曾有过,我活着的日子里,不论发生怎样的变故,不论是离开云南还是离开江苏,无论是别离白邑县还是前往六甲镇,跨过苏通大桥,横渡一泻长江,就算在南京,在方山脚下,天印湖边,看路人,看同学,看老师,看父母 看亲人,从未有过谁,这么不离不弃。我经历过许多团聚与分离,受过许多讽刺与赞美,在热闹的大家族中,在冷清的黑瓦老院,一同和和气气吃烧烤,独自啃月饼过中秋,他们敬我酒,我喝了一口,我对着影子发愣,影子不说话。唯独我的老毛病们,喉头的灼烧感,它沉默不语,我该吃点阿莫西林。头皮的阵钝痛感,它沉默不语,我该吃点布洛芬片,胃里的阵痛感,它沉默不语,我还不知道该吃什么,但我将会吃点药。正是病痛,由于病痛,我懂得了爱惜自己的身体。这就是我的感动,被病痛感动着,人只有在痛苦中,才能学会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