粿汁的美味中,有一种深藏的爱
走出家门,一股寒冷的风扑面而来。我拉紧身上的大衣,迈着步子向家对面的小店走去。
这是一家开了很久的小店,专门做潮汕美食。在冷风嗖嗖的冬日里,吃一碗热气腾腾的粿汁,味蕾与卤汁、卤蛋、豆干丝丝扣扣交缠,一种深藏在心中的温暖记忆在口腔的美味滋润中被唤醒。不经意间,眼中泪光点点,皆因小时候,外婆经常做粿汁给我吃。
在外婆眼里,我是一只贪吃的小馋猫。每当肚子饿时,总会跟在外婆后面奶声奶气地说:“外婆,肚子在咕咕叫,它想吃东西呢。”外婆戴着老花镜的眼睛盯着我的肚子:“我怎么听不到肚子在叫,却看到一只小馋猫围着我转呢?”我拉着外婆的衣角,嘻皮笑脸地说:“还是外婆最疼我。”
此时,外婆就会来到灶边,做我最喜欢吃的粿汁。用糯米加水磨成的米粉浆,上锅蒸成薄薄的薄片,出锅切成块状,和着米浆煮成稀糊,洒上盐花与酱油,添一点肉丁,一个鸡蛋,再撒些青白葱花,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粿汁摆上桌面。我迫不及待地拿起汤匙,哗啦哗啦把它吃完,连碗沿沾着的汁也不放过。外婆笑眯眯地看着我,慈祥地说:“慢点吃,慢点吃,锅里还有呢。”
从小就一直跟着外婆住,外婆的爱就相当于母亲的爱。在艰苦的童年岁月里,有外婆疼着,我并不觉得那是一种苦,只是缺少了一种可以任性撒娇的少女情怀。外婆对于我总是特别偏爱,她把爱都倾注于精心制作的美食中,一碗粿汁里,满溢着浓浓的情。
岁月慢慢滋长,外婆渐渐变老了。直到有一天,我带着他来看外婆,我们仨坐在门槛边聊天。外婆的耳朵已经不好使,说话需要很大声。我俯在外婆耳边:“外婆,我要结婚了,以后不能常来看你了。”
外婆脸上的皱纹像绽放的麻花在阳光下慢慢舒展,她伸出干瘦的手,握着我的手,说:“小馋猫终于长成大馋猫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想吃粿汁就跟我说。”
我拉着外婆粗糙的手,将它放在怀中细细抚摸。这一双满是老茧的手,在我手中却是柔和润泽的,手的温度透着爱的力量包围着我。这双手曾经牵着我走过美好童年,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一直充满温馨;这双手曾在灶台边做出世上最好吃的食物,满足我身体生长的所有营养;这双手曾在寒冷冬夜里悄悄为我轻轻盖上踢掉的被子,静静欣赏我睡觉的样子。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一样,无言地疼痛。我紧紧地捂住这双手,真希望这一刻时光永恒凝结。
外婆拍拍我的手,没有言语,两双眼睛彼此对碰,外婆的样子在我眼中像阳光一样铺开,照到心底没人能触及的地方。离别的忧伤漫漾开来,我偷偷背转身,抹去眼角的泪花,我不能让外婆看到我的泪光。
车子开走了,眼前的景物模糊起来,外婆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远嫁的我再也吃不到外婆做的粿汁,老了的外婆再也做不了粿汁。几年以后,我也有自己的孩子,才深刻理解:世上的情感千万种,唯有想念外婆的情感一直不变。
如果说粿汁能够长入地流传下来,除了传承地方特色的风味,更因它物美价廉而深受人们欢迎。而于我而言,它是柔情暖心的情,承载着外婆所有疼爱的幸福惦念。
岁月老去,时光溜走,而粿汁的味道依然在我的记忆中梦绕情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