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国
太阳渐渐隐没在瘦且黑的山棱下,晕出了一天的橘黄。几匹瘦马拉着紫色火车消失在山路拐角处。远方山坡上几只黄牛披着土色低低叹气,虚化了嘴边的空气。
鸡犬在互相谩骂,池塘的鱼奋力地向上蹦跃,渴望遨游渐黑的高天,最终却一只只无力地摔在浅浅的水里,腾起一层层水底泥沙,本就狭小的世界越缩越小。
两只白鹭垂死于沙洲,一群小孩围观看戏。村口有老妇破口大骂,脚步一挪触烂一坨牛粪。超市录音机叽叽喳喳聒噪不停,以毫无起伏的音调赞美着世界美好,天下太平。广场上男男女女赤裸着身体无序扭动,喇叭里外放着大慈大悲咒。
街头有青年乱窜,张牙舞爪持刀互砍,激射的血水糊了争抢公交座位人们的脸,不知是不是因为血,他们看起来狰狞可怖。
巷尾有乞丐在偷窃,趴在地上窥视路过女孩的底裤,哀叹于世界再无纯洁可言,并猛地挥手打开两只正在交配的狗,惨叫声从巷尾一路流到街头。
盲眼的画家坐在街角写生,黑色的画布上一具具生肉仿佛扭动不停。学校改造成了工厂,没日没夜地流水作业,相同的面具打包装箱,输出到山麓的墓地上。
五颜六色的建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尖锐刺耳的音乐刮擦着人们的耳朵,香气与雾气同时弥漫,浓烈而热切。青年男女在泥水中洗澡,旁侧獐头鼠目的小贩哼着荤调子烤着腐烂的老鼠。
舞台上的人们光鲜亮丽,舞台下的观众目光饥渴,口干舌燥,空虚的灵魂永远吸不够贪婪的美貌,舞台后的干尸脱下一具具皮肤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空气是虚幻的金色,握在手里却空无一物。
国王是只狐狸,却批着老虎的皮,站在高台慷慨陈词。四周布着密密麻麻的响尾蛇,贪婪而狡诈地盯着台下的众生。高台下一只只乌龟翻来覆去,砍掉四肢,带着鲜血挣扎撕裂连着壳的嫩肉,意欲跻身蛇的行列。一只只僵死的乌龟堆叠成了高台的地基,牢不可动。
乌鸦在电线杆上领着一群夜莺展露歌喉,批评夜莺们不够专业。猴子为人类量体裁衣,面露鄙夷。一个小孩在居民楼下放个屁,崩坏了一片楼层地基。砍倒了百年大树的树林,又一次栽上了新种,郭外的护城河被填埋后又重新挖渠灌水,去年重修的公路又开始毁掉重筑。
黄鼠狼霸占着唯一的井,与响尾蛇勾肩搭背,趾高气扬地向来打水的居民征收重税。旁侧的阴影里,壁虎偷偷卖着兑了毒品的泥水,却标榜新兴灵药,人们趋之若鹜。
远方的丛林啊,没有野兽猛禽,却蜷缩了一群身体萎缩头脑奇大的人,他们自诩全知全能,掌握星空海洋,人性天道,他们制造思想,灌输思想,把抑郁的流毒传播万里,却通过连接着下水道的管道获得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