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压迫者的愤怒与呐喊：也说《诗经•伐檀》

原诗：

伐檀（《诗经•魏风》）

作者 佚名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chán）兮？

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xuán，通“悬”）貆（huán）兮？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坎坎伐辐兮，置之河之侧兮。河水清且直猗。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亿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特兮？

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坎坎伐轮兮，置之河之漘（chún）兮。河水清且沦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囷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鹑兮？

彼君子兮，不素飧（sūn）兮！

笔者自译：

丁丁当当砍檀树啊，砍下檀树堆河边啊，河水清清泛波澜啊。既不播种又不收割，为何一捆又一捆禾稻往你家搬啊？既不冬狩又不夜猎，为什么你家庭院挂满猪獾啊？那些大人先生们啊，可不会白白吃闲饭啊！

丁丁当当砍檀树啊，砍下檀树做车辐啊，砍下檀树放河边啊。河水清清直流淌啊。既不播种又不收割，为什么一捆捆禾稻往里收啊？既不冬狩又不夜猎，为何见你满院挂野兽啊？那些大人先生啊，可不是白白吃闲饭啊！

丁丁当当砍檀树啊，砍下檀树做车轮啊，砍下檀树放河边啊。河水清清圈儿长啊。既不播种又不收割，为何一捆捆禾稻你独吞啊？既不冬狩又不夜猎，为什么你家庭院挂满鹌鹑啊？那些大人先生啊，可不是白白受供养啊！

浅赏：

《诗经》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是中国文学史的光辉起点，同时也是中国现实主义文学源头。

《诗经》分为风、雅、颂三个部分。“风”是各地方的乐调，“国风”就是各国的土乐。《诗经》有十五国国风。用今天的话来说，“魏风”就是“山西调”。

　　《伐檀》属于“魏风”。全诗充满了被压迫被剥削者（就是当时的奴隶）对统治者（当时的奴隶主）的辛辣讽刺和对社会现实不公的愤怒与呐喊。本诗像《诗经》中的许多诗一样，采用了重章叠句的手法。

采用重章叠句的复沓形式来抒情达意，是《诗经》在艺术表达上一个显著特点。

所谓重章叠句，就是指诗的各章在结构和语言上几乎完全相同，中间只换几个字，有时甚至只换一两个字，通过每章的重复出现，反复咏唱，从而起到增强音乐节奏，强化抒情、增加感染力、深化主题的艺术效果。

《伐檀》三章诗运用重章叠句，每章诗意大致相同，按照诗人情感发展的脉络，次第叙写被压迫被剥削者的悲愤，并对压迫者残酷压迫奴隶，并无情地夺占奴隶们的大量劳动果实进行辛辣讽刺，同时发出了愤怒的呐喊和斥骂。

诗歌首先写奴隶们砍伐檀树造车的艰苦劳动。当伐木者把亲手砍下的檀树运到河边时，微波荡漾，水流清清。面对如此美景，奴隶们不由得赞叹不已，大自然的美景令人心旷神怡，也给奴隶们带来了短暂的轻松与惬意，然而这只是极为短暂的感受而已。由于奴隶们身受沉重的压迫与剥削，他们很快从河水自由自在地流动，联想到自己成年累月从事繁重的劳役，没有半点自由，从而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怒火与怨恨。

　　其次，叙写奴隶们从当前的伐木造车，联想到还要替剥削者种庄稼与狩猎，而这些收获物却全被那些所谓的“君子”夺走，自己最终一无所有，不由得悲愤填膺，并发出愤怒的斥问：“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

　　再次，诗歌进一步揭露剥削者不劳而获，残酷无情地夺走被剥削者的全部劳动果实，并冷眼相视，运用反语作讽：“彼君子兮，不素餐兮！”点明了剥削者倚仗权势残酷压榨奴隶不劳而获的主题，抒发了奴隶们满腔的怒火。

全诗叙事与抒情相结合，写景与抒情相错杂，写景则层次井然，景物如在眼前；抒情则激情迸发。

读罢全诗，伐木丁丁之声、河水汤汤之响、奴隶主巧取豪夺之残酷，奴隶们被剥夺之悲愤，读来活灵活现，一一呈现于眼前。诗中重章叠句的表现手法，使诗歌节奏鲜明，有一唱三叹之妙。

全诗不到二百字，却涵盖了如此丰富的叙事、写景与抒情信息，二千多年前，我们先民的诗歌就达到如此之高的艺术水平，不能不使我们后人感到惊叹。

祖国的文学遗产，真使我们炎黄子孙感到无比骄傲与自豪！

将此诗重头再读几遍，真是常读常新，使人余香满口，余香盈袖，真有余音绕梁，三月不知肉味之感。

您不信？那就请您将此诗再读几遍试试，您终会相信我此言不虚的：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