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情感】凭栏眺望倚窗花（三）

先民用劳作幻化睡眠，使我们成为瞌睡的生物。黑夜闪着蓝光，却从不想睁眼。

巨大白色建筑物下的美少年，终抵不住沉沉睡眠。

曾经的纷扰与喧嚣终将被沉寂带走，

许是还有在看的，藏在天际。

与那个卷发褐眼的美少年分别之后，二人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不过若是想再见面，人工智能倒是可以帮很大的忙。杨其搜索到了对方的信息，却不想立即找他，比起这个，他更关心明天他如何走出这幢白色建筑物的事。外面是白雪皑皑的寂静世界，人内心的蠢动也不知放置何处。杨其看着自己软塌塌的胳膊，在床榻上睡着了。

下午三四点醒来，正好是住院处病人们的下午茶时间，人们可以在楼里的咖啡茶馆会会病友，以解长期以来住院治疗的寂寞，所以在这幢白色建筑物下的人们，还挺热衷于在咖啡茶馆会面，不像外面有些速食店，人们喝完咖啡就走，并没有太多的交流。杨其照例四点跑去买咖啡回来，只是之前几个小时美少年找到他，约他去咖啡茶馆见面。

美少年的睫毛依旧很长，似乎闪着金光，使杨淇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他静静地坐在白色木制桌椅旁边，等待着对面杨淇的到来。

杨淇端着加了双份糖浆的美式缓缓地走过去，美少年竟有一刻没有察觉对方的到来，直到杨淇故意笨重地坐下，他才缓过神来。

“在想什么？”杨淇轻柔的声音像抚摸人脸颊的双臂。

“哦，是你，老师。”美少年似乎被他吓了一跳。

“我叫杨淇，以后不必叫我老师。”

“云岫。”美少年淡淡地说。他们俩在随身的电子多功能显示屏上互写了自己的名字。

“名字真美呀。”杨淇本想说“你的名字与你的人一样美”却怕对方误会，只说了冰山一角。

“什么时候出院啊？”美少年道。

“明天吧。”杨淇估摸着这外面白雪皑皑的景象，怕是明天要被医院收留了，故不作肯定的语气。

“哈哈哈，”美少年笑了起来“你不会是怕明天医院直接收留了你吧，这鬼天气……”

“呵呵呵……”杨淇竟没想到对方将他的心思已经猜透了。脸上渐渐有了一丝温度。

不消说，杨淇已经被对面的云岫吸引住了，他开始细细观察他的一言一行。虽然神态上有些像他的表弟，但是他的美丽仿佛是很多青年人比不了的。

“冒昧地说一下，请问……”杨淇显然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探子找你去拍广告拍电影吗？你真的长得太标致……”

“的确想过……不，是有人找过。但是，说实话，我觉得谈个恋爱比拍那个什么电影重要。”

“嗯，嗯，”杨淇点头“现在能有个牵挂的人……还是很重要的。”

云岫欲言又止。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话已经戳进了对方的心。

此刻的杨淇，又想到肉体与肉体对抗的那件事。

他依惜还记得那种疼痛，那种亦有快感的疼痛，正一步步刺痛他的神经。迷茫中，对方压抑似的叫喊和颤抖不已的身体让他无比痛苦，但他不知道如何停下。空气中的炙热感染着两个人的心，像一种症候，撕裂着完好的身体。他仿佛像造成一种任务一样松了口气，却依然能够感受到对方不停颤抖的身体。他站起来，走向浴室，把一个濒临崩溃的肉体丢下，杨淇在这一刻正在怀疑他这种与他本人心理不大匹配的强壮生命力是否出自病态，亦或是他对女人身体上某种似乎致命性的破坏使他的心正在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撕裂开来，使他无法面对这个炙热、颤抖不停的身体。在这个巨大白色建筑物里面，少的就是这种私密性极高的对抗，因为这种滋生大量细菌、制造生命的行为，在这里的文明与洁净下是不被允许的。在这里的人，处在生命的颓靡期，无法感知自己的生命力，更无法感受天与地的交媾。窗子外风雪交加，白色建筑物与之融为一体，病床上的人痛苦呻吟，黑夜里也不知谁在悄无声息得与谁对话，就像荒原中的无根草，不知会随风吹向哪里。但是，此刻的杨淇，的确开始喜欢面前这个人了。然而，他自知的这番情感却被他极需要慰藉的胸口挡住了去路，开始迷茫起来。到现在为止，他敏感的心生怕引起对方的七情六欲而使他感受到灵魂与灵魂对抗的丝毫痛苦。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敢说。

他们俩都望向窗外，大口喝着咖啡，无言。

突然，美少年将他的电子显示屏递给他，上面写了他的病房号码。

“我病了很久了，转了好几个医院。别人都说我病了。有时间老师能陪我说说话吗？”美少年的脸似乎像坚冰一样苍白。

“当然。敢问是什么病症，孩子？”杨淇颇有些严肃，眼神中却非常关切。

“我无法走出室内，我不能御寒，冬天一到，我就会来医院治疗。”

“真是一种奇怪的病啊。”杨淇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他们分别后的那个夜晚，杨淇莫名地心情好了许多。云岫在深夜发来消息说，明天他出院的时候会把他送到楼下，请他晚上安心睡觉。

杨淇从没觉得夜里如此安静过。他像捡了一个弟弟一样，又像得了一个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