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水晶书院·小说故事营 各类小说及纪实故事集萃) 简友广场每天写1000字

村里村外 (10)

2019-03-22  本文已影响30人  西小麦
图片来自网络

      别针在锁孔里碰击的声音,很是刺耳,还好够硬,刘五特别害怕会断掉,手指既轻又焦急。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刘五额头的汗顺着发丝往下滴,不经意间,门开了。

  刘五整个人被蹭了出去,因为夹层太挤,门向左一开,他贴在门上的脸被划出了一道口子,瘫软在地上。

  紧接着,门唰一声又向右关上了。刘五回过头,大铁门特别大,像一张巨大的网,缝隙小的可怜,他像一只鱼,硬生生从小孔里挤了出来。

  没有任何人发现。

  大门冷的像一道冰川,冒着寒气。

  刘五脑子里浮现出了女人胸前的地图,顺着大门外左侧的路,可以找到一扇圆形的门,在金属墙的背面,打开后是一个狭窄的方形空间,他走了进去。

  空间像是感受到了他的重力,瞬间启动,向上直升。

  刘五已经不太在意这些无法解释的现象了,他像一个点,在心里的迷宫上移动着,找着那个出口。他相信那个女人,像54说的那样,他深信不疑,像一棵最后的稻草,紧紧地抓着,也像一棵向日葵,冲破地表,向着太阳疯狂地寻找着方向。

  一切停了下来,门开了。

  刘五走了出来,门又收了回去,嵌入了地表,丝毫没有了痕迹。

  天已然亮了,树林很茂密,鸟叫的声音很清脆,刘五站在原地被和煦的阳光拂过,竟也睁不开眼。整片绿色包裹着他的身躯,像洗过的热水澡,每一滴残存的水都饱含温暖。他脸上划出的血迹也开始变得清浊,分明。他把衣服上的号码撕了下来,扔在了地上,那带有78的号码落地的那一刻,刘五的心随着卷起的土,变得异常的自由。

  看不见围墙,看不见城市,这一切好像没有发生,他昂着头呐喊,声嘶力竭,除了单一的声调,他什么也发不出来。

  起码,他自由了。

  没有人追他,没有人在意他,甚至没有人发现他,他有一丝失落,他就是那个没有的人吧。

  起码,他自由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刘五,生活在幸福村,有一个从小就爬的院墙和一个呵护他长大的爷爷,还有一个漂亮的姑娘叫美丽。机器城的一切好像瞬间就抛掉了,一点丝儿和气味都没有留下,没了就是没了,不愿意想,不愿意碰,他的头发和胡子都很长了,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但是笑的却像一个看见妈妈的孩子。

  他要回去。

  机器城里的轰鸣依旧,人们忙碌着,大门开了,白衣人经过,看到了地上的针丝,一脚踢开了。78找不到了,人们都说他跳进了滚筒,成了肉泥。白衣人若无其事的点点头,就走了,对他们来说,一只蚂蚁是怎么没的,没有什么意义。

  刘五开始向着太阳,爬过一座一座山,寻找百仙草,那在幸福村旁的山崖上才有的草药。那片山崖他都去过,他认得。哪怕时光会磨平人的棱角,也改变不了一座山的模样,那些山都是直上直下,有气质又有风度,不惧风,不怕雨。

  直到他就要习惯了这种潇洒的生活,吃山,住山,和溪水流作友,与鸟为伴。村庄和城市,都变得越来越淡,他马上就要记不起什么名字和故事。

  一株绿色的草,带着晨间的雨露,眨着眼,出了现。刘五低下头,在山崖间摘了它,百仙草,幸福村就在附近了。

  刘五拿着那株草,他想起了自己攒的百仙药丸,不知道它们还在不在,想起了等他的美丽,他一时间像劈了闪电,又怵又念,站立的身子像被套住了冷冰冰的锁链,他害怕,可他还是要回去的,回到他印象里,那个二十岁的幸福村。

  第二天,他沿着山崖,找到了幸福村。

  清晨的鸡鸣很使劲,像母鸡下蛋。幸福村被叫醒了,村长搬着小凳子推开门,李丸子先跑了出来,领着家里的那条小土狗。

  “别上井边,你这个调皮孩子!”

  “我不小了,知道啦。”

  李蛋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擦着银质的唢呐,那块抹布都干净的像一面会弯曲的镜子了。美丽叠着被子,拍打着床铺,对李蛋说。

  “把火生上,咱吃个面。”

  村长用胳膊夹起小凳子来到村头那棵柳树下,他喜欢坐在那儿,看着东边的路,那条路还和以前一样,路边有零星的树,但都很秃。草不茂,像牛皮藓一样一块一块糊在泥土地上。他的眼神有些变化,没有了之前的躁欲,平静又祥和,就那么看着,笑着,像一个老人了。

  有人从东边的路上走了过来。村长瞬间没了淡定,他站起身来,像被烧着了屁股,伸着长脖子往这瞧,他又掏出了胸口袋里的老怀表。

  “时间不对啊。”

  他自言自语。

  刘五的衣服已经破旧不堪,他拿山上的树叶和细树丝编上了些补丁,显得更加破烂,但这是他仅有的最华丽的衣服了。村庄离他越来越近,村头的大柳树依旧枝叶繁茂,垂下的柳枝根本不在意时间的摧残,也无需配合表演。

  刘五一眼就认出了村长,他激动的走上前,两只手不断反复着摩擦,嘴里哼唧起来,但是完全听不懂。

  村长看清了这个奇怪的人,不认识是谁,但并不是他期待的城里人,于是就坐下了。美丽端着一碗面也走了过来,递给了村长。

  “爹,面条。”

  村长接过来,又打量着眼前这个奇怪的人。美丽转过头也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触动,比陌生人还陌生。

  “乞丐吧?那天我还听李婆娘说过,她见过几个。”美丽凑在村长耳朵上说。

  “还是个哑巴。”村长补了一句。“给他拿碗面吧。”

  “好,爹。”

  美丽转身走了回去。

  刘五想象过一万次再次见到美丽的场景,小河边的柳条花冠,美丽倚在他胸口的娇羞,爬上院墙静静地看美丽捂着嘴捣蒜,美丽的头上带着漂亮的黄色小花,笑起来比花还要灿烂,美丽的十八岁,十八岁的美丽。可是,最后一次别离,那扇哭泣的门就这么打开了,放出了一坨敲不碎的泥,放出了一面戳不破的壁,架在岁月面前,再也连不起那些稀疏的风和断过的回忆。

  眼前的这个背影,已经没有了婀娜的身姿,穿着素面布衣,摇摆着圆坨的屁股,拐了个弯,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美丽,这个刘五最爱的女人,刘五再也叫不出名字的女人,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我们这,幸福村,我是村长。”

  村长招呼他坐下,给他讲起了幸福村,讲起了李蛋,美丽,李丸子,小土狗,唢呐乐团,幸福村的鸡鸣,幸福村的风和幸福村的雨,还有幸福村对城里的期望。

  刘五静静地听着,一瞬间,他觉得村长像他父亲,又像他爷爷,在讲着故事,把美好的梦拧成一股棉花糖,都塞进了他的嘴里。

  美丽拿来了另一碗面,递给了刘五。刘五接了过来,蹲在地上吃了起来,他饿了,他太饿了,他饿了太久了。

  面条粘在胡子上,一直吃不进嘴里。

  “你真逗。”

  美丽笑了起来,村长笑了起来,刘五也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嫩绿的柳枝下,像屁股上起的小疙瘩,挠起的一阵痒痒。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