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掌女囚(上)

一
2017年8月25日,我终于走出监狱的大门。
此时距离2002年7月22日我被关进看守所已经整整过去了15年零33天。
我是一个故意杀人犯。
是妈妈来接的我。
她才不过57岁而已,但看起来67岁也不止。灰白的头发被风吹起了几绺,显得格外苍桑;皱巴巴的青黄脸儿象被淋上了一层胆汁,看起来就苦的紧;她的下巴瘦成了锥子,整张脸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她分明是一只年老了的狍子。
没错,就是一张活脱脱的狍子脸。
看着她,我不由自主的打个寒战。
谁说没有报应?
我的命,弟弟的命,妈妈的命,还有你,我们所有的人,没有人能逃脱得了因果。
这是我用十五年的时间才思索明白的真理。
二
我出生在黑龙江省海林镇的郊区,父母以养狍子为业。他们卖成年狍子,也卖整张狍子皮。
因为东北天气寒冷,冬天的时候人们喜欢穿皮草保暖。所以那里有许多以养貂、养狐狸、养狍子为业的人。
这是一个极其残忍、血腥的行业。
为了成功的剥落整张动物皮毛,需要在保持动物体温下进行,所以皮毛都是在活剥的状态下提取。
这些剥皮者往往先把养成的动物抓出来,用棒子多次敲打使其昏厥,这样做是为了让皮肉尽快分离;为避免动物在剥皮过程中的挣扎,还会先砍下它们的爪子。
在剥皮时,动物一直都是有知觉的,直到剥完整张皮后它们仍然还活着,然后在极度痛苦中休克死亡。
尽管很多人觉得这是个会遭报应的行当,为了多赚钱,干这个的人从来都不少。
小时候我看到父母剥皮时害怕的不敢睁眼,时间长了,渐渐习以为常,心也慢慢变硬。甚至觉得这些动物生来就是为了让人做皮草穿在身上的。
人一旦为自己的罪恶找到能说服自己的依据时,就会堂而皇之的把良知、道德放在一边,好象它们不存在一样。
就象当年日本军队为了让士兵多杀中国人,给他们头脑中灌输中国人是支那猪一样。既然是猪,杀起来就不会手软,也不会受良心谴责。

三
我的右手智慧线和感情线相合一起,横贯整个手掌,象把手从中间截开了一样,人们都称之为"断掌"。
据说"断掌"的人心狠手辣,性格极端,不是智力低下就是容易出暴事。
总之,这是大凶之兆。
我也经常看着右手那条粗重的横断线心惊,我的同学和朋友们都没有这样的手纹。
然而我的性格是公认的温柔,极少与人发生争执。
我只是从不敢看活剥狍子皮到从容观摩再到亲自下手,直至看到它们在血泊中痛苦挣扎时反而心生莫名快感。
这好似一个自然的渐进过程,我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四
十三岁那年,小我六岁的弟弟溺水而死。
我第一次看到爸爸妈妈哭泣,妈妈在地上打滚,眼泪鼻涕沾着头发糊住了脸,状若疯颠。
我看着弟弟的尸体,想到以后再也没人叫我姐姐,心里第一次感到疼痛。
看过村里的人死,看到无数狍子的死,我冷漠以待,并未觉得死与我有什么关系。
弟弟的死让我知道,原来死亡会让活着的亲人痛不欲生。
好细腰的楚灵王使无数的后宫美女活活饿死,他又杀死自己哥哥的儿子篡夺了王位;连年穷兵黩武,使无数士兵捐尸草野;他杀人如蚁,从无怜悯之心。
后来国内发生政变,他的两个儿子都被杀死,楚灵王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然后他又矫情地自怜自艾、仿佛自己是全世界第一慈父般问旁边的侍卫:“世间有象我这样疼爱自己儿子的人吗?”
侍卫答道:您杀死无数人家的儿子,他们的父母或许比您悲痛一百倍呢!“
自私的人从不会共情,只有自己身临其境时方能体会别人苦痛之一二,但过后即忘。
其实我们绝大多数人都与楚灵王类似,刀割在自己脖子上时才知肉疼。
弟弟死之后,村子里风言风语不断,说我家是杀生太多遭了报应。
父母很是愤愤不平,大骂那些人落井下石,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无非是看到我们家挣钱得了红眼病。
纵是如此说,他们却是格外紧张我的安全,生怕我再有什么三长两短。
他们哪里会想到,别人并未使我遭受意外。而是我,最终使别人命丧刀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