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今日
张东升最喜欢讲起那年那月那些事情,他那些年的故事,那些年的成就支撑着他今日孤单的日子。
70多岁的张东升是个标准的农村娃,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幸运的他有机会读书,特别幸运的是,当年以优秀的成绩考入某所中专学校,跳出了农门,成了公家人。
从小缺衣少穿的张东升,能通过读书改变命运跳出农门,20多岁的他,每月都可以领到薪水,可以吃上好吃的,穿上想穿的衣服,也可以有能力接济家里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他甚是骄傲,也特别自豪。
张东升接下来就要娶媳妇,他娶媳妇找老婆的条件非常的明确,那就是一定要找一个吃公家饭的。
张东升貌不出众,贫寒的家世,参加工作后薪水并不高,又常常接济家里人。他这样的条件在婚恋市场想找一个同样吃公家饭的姑娘并不容易,可是张东升目标坚定,一直在筛选着,终于在接30岁的时候找到了。
张东升娶的媳妇是徐艳梅。
张东升的算盘算的清楚,因为徐艳梅是上海出生的姑娘,那段特殊的历史原因,从上海来到了北方小城。
徐艳梅回城也没有好的工作,就在北方小城一个单位落户,当然是吃皇粮的国有单位。
张东升算的清楚,看得明白,徐艳梅没有任何的家庭负担,又有着一份固定的收入,说不定上海那边的岳父岳母还能帮衬着家里呢。
艳梅的父母见过张东升一次后,不满意就在心底了,接下来商谈婚事的时候,不满意就直接是在明面上的。
开明的父母尽管不满意女婿,但是觉得女儿孤单一人在这异地他乡。也想着好好筹办一场婚礼,给女儿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女儿在这个小城踏实的过日子。
商谈婚事时,张东升的小家子气太过明显,只想简单的领个结婚证,不打算任何的仪式,甚至要结婚的宿舍里都没有用心装饰。
明里暗里的还想着岳父岳母家掏出一笔钱,来帮他们置办各种家具,甚至日常用品,理由就是自己爹娘太穷了,自己的工资还要补贴乡下的爹妈。
岳父岳母看张东升这样的嘴脸也就甩手而去,没有任何的资助。女儿选定这样的女婿,那就让她自己过日子吧,反正女儿也有收入能养活自己,苦日子自己过,他们直接返程了,没有参与任何的形式。实际上张东升结婚没有任何的仪式,只是简单领了一个结婚证。
结婚虽然岳父岳母家没有任何资助,但也没要求任何的彩礼。他白白得了一个吃公家饭的媳妇,还没有花任何一分钱,这也让张东升暗自得意,他觉得自己很有本事。
结婚后的日子过起来才知道艳梅生活能力是有欠缺的,徐艳梅是个粗线条的人,职场中是个达人生活细节上有些粗疏,但是艳梅性格好,凡事不计较,反正他们结婚后,依然每个月固定的发了薪水,就补贴乡下的父母。
命运的齿轮从这一刻似乎有了分界线,那些年的故事似乎从此有了不同。
结婚的第一年,张东升的媳妇为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张东升甚是高兴,可是那大胖小子也不知咋着了,在出生第十天突然抽搐,送到医院后就没了气息。
张东升懊悔遗憾自己当时不在媳妇的身边,大胖小子就那样没了。第二年,媳妇又为他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这个大胖小子在出生第15天的时候,刚巧张东升又不在身边,各种折腾到医院后又没了气息。
第三年,张东升的媳妇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娃子,这女娃子康康健健。平平安安的长大了。
这女娃子聪明伶俐,张东升是真的喜欢。看着聪明伶俐的女儿,却常常会遗憾后悔前面俩儿子没保住。
张东升回爹娘家时,觉得少了底气,因为俩哥哥前面都生了儿子,他是排行老三没有儿子,关键是老四家也生的也是儿子。他们兄弟四个只有自己没有儿子,一向要强优越的他,总觉得因为没有儿子比弟兄们矮了一头。
那年月,张东升夫妻俩都是公家人,公家人就只能生一个娃。如果是农村户口的话,媳妇第一胎生了个女娃子,按政策还是可以再生一个的。
媳妇艳梅觉得生一个女娃子挺好的。国家政策不允许,咱们不能因为再生一个娃。夫妻俩人的饭碗都丢了,实在是犯不上呀。
张东升首先弯弯绕绕着说服媳妇,一定要生个儿子呀,一定要再生一胎呀,总之媳妇艳梅被他说动了。
张东升是个很有头脑的人,各种小聪明小机关,给媳妇请了病假,好像合理合规,媳妇顺利怀孕,他满心欢喜着媳妇这一胎能生下个儿子,可是十月怀胎,媳妇又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
见到二女儿起,他的遗憾就随时挂在嘴边,对媳妇的抱怨指责也会常常提起来。说媳妇是杀人犯,好好的两个儿子都被媳妇谋杀了。
后来二女儿的落户,还是上海岳父岳母那边帮忙落户到那边去,这也就造成了后来二女儿高考时到上海那边去,直到后来留在上海,再也不愿见他这个亲爹一面。
二女儿小敏出生后总是东躲西藏的,去南方的姥姥姥爷家住上一段时间,上乡下的伯伯姑姑家住上一段时间,东躲西藏着慢慢长大,直到高考时回去参加高考,考到了上海的一所大学。
大女儿从小在张东升身边长大,也是聪明好学。顺利大学毕业后,在张东升的执意要求下,回到了家乡小城。理由就是一个女儿家的,不能留在外地。
女儿听从父母的安排,回到了家乡一家不错的单位。工作也各方面顺风顺水,面临找对象的时候,张东升的如意算盘打起来,让女儿有些后怕,也特别后悔,听父母安排回到小城来。
张东升直接和女儿摊牌,让女儿招一个上门女婿,恋爱的对象首先必须通过他这一关,必须答应做上门女婿,才可以谈恋爱。
大女儿长相工作方方面都是优秀,本能的排斥,父亲的安排开始自由恋爱,可是同在一个小城,张东升总能敏锐的捕捉女儿的恋爱对象,只要不符合上门女婿的条件,总会想方设法的解除后患。一个两个,一年又一年。
直到女儿32岁那一年,张东升眼看着因为上门女婿这个条件,要耽误女儿的婚姻大事,才做出了让步,让女儿自由恋爱。
32岁的女儿匆匆恋爱结婚,结婚几个月就鸡飞狗狗跳,闹到警察出门。只是那时已经怀孕,女儿执意不愿意打胎,勉强维持生下孩子,后来女儿短暂的婚姻解体。
大女儿这一段短暂的婚姻非常不幸,她留下了严重的创伤,无论是从身体还是到心理,离婚后抚育孩子的过程患上了抑郁。
再后来大女儿走出了抑郁,全职在家读研,30几岁的年纪考上了外地研究生。
小女儿比大女儿小几岁,优秀的小女儿考入了上海的一家中学,成为了一名中学老师。张东升夫妻俩热情张罗要为小女儿,在上海买套房子。
买房子,小女儿当然愿意,可是张东升的意图,小女儿看的明白,听得清楚,因为从小到大就知道老爸没有个儿子,那是不能安生的,自己生不了儿子,那招一个外姓人,改个姓也要做他的儿子,这一点小女儿看的清清楚楚。
房子还是买了,张东升夫妻俩寒假时候,暑假时候,也常常会去女儿那边过上一段日子。
小女儿似乎对恋爱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赚钱上。
小女儿坦言这一辈子也不会找对象的,从小见惯了爸爸和妈妈的各种争吵打斗,从小到大没见过婚姻幸福的榜样,姐姐的短暂婚姻里的种种闹剧,也让小女儿对婚姻更加的畏惧。
一个女孩子单身在外地,有一套房贷要供已经很不容易了。她业余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赚钱上,赚钱是小女儿幸福快乐的事情。
这边的大女儿,几年的研究生活非常用功也用心,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卓越的工作能力,很快让她在异地找到了安身之处,她的计划有条不紊地实行着,首先有了工作安身,又找到了房子,接下来就是为自己的孩子办理了转学。
2023年的暑假之后,大女儿完成了华丽的转身,终于逃脱了张东升的魔掌,这是大女儿的原话。
张东升的日子清静无聊寂寞,偶尔也有后悔遗憾,自己亲手养大的两个女儿,外人眼里那么优秀的两个女娃子,咋就不能为他姓张家做点贡献呢?
张东升今日的日子过的很不爽,大女儿有意拉黑他,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他联系不上大女儿,想通过小女儿知道大女儿的信息,小女儿也在刻意回避着。
小女儿态度明确:这一生就一人过了,别指我找对象,也别指望我给你招上门女婿,我单身一人过挺好的。
徐艳梅不是个细腻的母亲,也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对两个女儿的疼爱都是一样的。
晚年后越发想明白了,总会偷偷摸摸的和两个女儿联系着,两个女儿警告她:来我们这个地方是可以的,但不能让张东升知道。
徐艳梅似乎刻意和张东升保持着距离,隔上一段日子会上大女儿那边去看看,然后上小女儿那边看看。
70多岁的张东升父母都已不在了,哥哥家的孙子们都已经长大了,哥哥家弟弟家都有儿子有孙子。这让张东升不愿意回老家,每次回老家他就暗戳戳的要比较,比较之后就暗自神伤。
70多岁的张东升,一直如梗在喉的是没有儿子, 更加遗憾的是,有两个女儿本来可以有上门女婿,后继有人的,自己又都弄砸了。
如果不能和解,可能幸福就要远离吧。张东升不知道啥时候能想明白这个理儿,也不知张东升的两个女儿,啥时候可以和这个老父亲有连接。
张东升的日子,那年那月,今年今日本可以过的幸福,本可以过的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