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师
琴师
秦宫的一处角落，秦王的贴身侍卫拉住了一个琴师。
琴师做礼。
琴师：“拜见大人。”
护卫：“你怎么在这？皇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琴师：“我来给大王弹琴。”
护卫：“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琴师：“哦?是吗？可我已经来了呢！”
护卫看着他。
护卫：“你这是在找死。”
琴师挑眉，慢条斯理的擦拭琴身。
琴师：“为国而死也是善终。”
秦王批阅公文，宫人上了一碗茶。
秦王：“最近新来了一个琴师？”
宫人：“……是。”
秦王：“让他给寡人奏一曲。”
宫人：“是。”
琴师到场，奏曲，一曲弹罢。
秦王：“弹得不错。”
琴师：“多谢大王。”
秦王：“你看着有些面熟。”
琴师不语，匍匐在地。
秦王：“以后每到这个时辰就来给朕奏曲。”
琴师：“是。”
琴师退下。
大臣：“大王，这琴师与您接触甚密，若是他有异心？”
秦王沉思。
护卫面色惨白，悄悄地握紧了拳头。
秦王：“无妨。”
大臣：“这……是。”
护卫将手垂了下去，身躯颤抖。
宫外，护卫拦住正要离开的琴师。
护卫：“给大王弹琴，你要小心。”
琴师：“你这是在……关心我？”
护卫：“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琴师眼神突然变得凌厉。
护卫：“燕国已经亡了，凭你们这些人就想复国吗？”
琴师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刀尖对准护卫的心口。
琴师：“你都知道些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要杀他，我要复国。”
护卫：“杀了他燕国也回不来。”
琴师：“他若不死，我燕国的百姓必遭屠杀。”
护卫：“那是你的一意孤行，大王不会那样做。”
琴师眯起眼。
护卫：“如若大王知道你要杀他，你必会被五马分尸。”
琴师：“你要告密？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护卫：“你会吗？”
琴师的手微微颤抖，护卫将匕首拂开，匕首掉在地上发出轻响。
秦王：“爱卿今日的琴声多了一股别的意味。”
琴师：“大王许是听错了。”
秦王冷笑
秦王：“哦？是吗？”
秦王：“我总感觉和爱卿在哪见过？”
琴师不语。
秦王：“多年前秦燕会盟，爱卿好像在场。”
琴师：“许是您认错人了。”
秦王：“燕国太子的幕僚什么时候开始来秦弹琴了？”
大臣惊慌失措
大臣：“来人，将此人拿下。”
琴师：“大王，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琴师，并不是什么幕僚。”
秦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狡辩，你当真以为寡人认不出你？”
琴师放弃了抵抗，抬头。
琴师：“大王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
琴师看向护卫，冷笑。护卫眼神躲闪。
琴师：“既然知道我是谁？为何不一早就揭穿？”
秦王：“一早就揭穿岂不是无趣！”
琴师：“所以，现在是要杀我？”
护卫悄悄将手摸向剑柄。
秦王：“寡人不忍心杀人才，只要你臣服于寡人，寡人愿给你高官厚禄。”
护卫放下握住剑柄的手。
琴师：“臣服？燕国太子对我恩重如山，我不会背叛他。”
秦王看向大臣。
秦王：“如此，杀了吧！”
护卫大惊。
护卫：“陛下不可，此人乃是闻名遐迩的名士，若是杀了，天下士子必会有所异议。”
大臣：“陛下？”
秦王沉思。
秦王：“那就剜去他的眼睛，逐出秦国。
琴师被带了出去。”
大臣：“大王，那些燕国的百姓是杀了还是？”
秦王：“不必，留着吧！寡人攻打他国需要兵士。”
护卫松了一口气。
琴师：“你是来送我的？”
护卫：“是。”
琴师：“你果然选择了他”
护卫：“他救过我，对我有知遇之恩。”
琴师：“哦，是吗？知遇之恩？不是想要高官厚禄吗。”
护卫：“我的确想要高官厚禄，想要一展才华，可是我并非是那种为了权利而不择手段的人。”
琴师面带讽刺。
琴师：“哦，是吗？”
护卫：“不管你信不信，我暴露你的身份不是为了名和利。”
琴师：“呵！虚伪。”
护卫：“你……我不能让你杀了他。”
琴师：“为何？”
护卫：“师兄，我。”
琴师：“闭嘴！自你离开师门，我们就不再是师兄弟。”
护卫：“……好，你可还记得山门后的那处山庄吗？”
琴师：“记得，那又怎样？”
护卫：“当年赌气离开师门，我一个人在陈国闯荡，得罪了陈国的魏卿。”
琴师看着他，他顿了顿。
护卫：“他的夫人欺压良民，被我杀了。”
琴师：“多管闲事。”
护卫：“我被他派的人伤得伤痕累累，躲在那处山庄，是秦王救的我。”
琴师没有说话。
护卫：“他为我疗伤，许我官职……我发誓要一辈子忠于他。”
琴师：我也曾发誓要一辈子忠于燕国太子。
琴师长叹了一口气。
琴师：“罢了，各为其主。”
护卫：“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是秦人，大王若是死了，大秦就完了。”
琴师不说话。
护卫：“我很感激断日峰下，你救了我，可你要知道……”
琴师静静地听他讲。
护卫：“杀了他，天下必会大乱，到时生灵涂炭你可忍心？”
琴师：“我根本不关心这些。”
护卫：“我知道你心中只有燕国。”
琴师没有说话。
护卫：“秦王放了燕国的百姓。”
琴师：“哦，是吗？”
护卫：“是，他放过了那些燕人。”
琴师面带讽刺。
琴师：“这本就是他欠了燕国的。你以为他放过燕国是善心？”
护卫看着他，不言语。
琴师：“我们都只是他争夺天下的棋子！”
琴师伸手，感受着风吹过手指。
琴师：“我活着，可我没了眼睛。”
易水河畔，河水涛涛。护卫抬头看了天空，半晌说了一句话。
护卫：“我欠你……”
琴师：“不，你从不欠我。”
护卫：“我欠你一双眼睛和一条命！”
琴师：“各为其主罢了，你不必如此。”
琴师不再说活，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护卫：“是还你的恩情，当日我忤逆师父，师父气得要杀我，是你救了我。”
琴师别过头，微微一笑。
琴师：“都是往事了，你不欠我什么也无需还我什么。”
远处走来一个童子。
童子做礼。
童子：“大人，先生。”
童子凑近琴师。
童子：“先生，车已备好，可以启程了。
琴师点点头，面对着护卫。
琴师：“如此，便告辞了。”
琴师顿了一下。
琴师：“后会无期。”
护卫呆呆的看着琴师。
护卫：“你，你不复国了？”
琴师由童子拉着，慢慢的走向远处的马车。
琴师：“残缺之身，如何复国！以后不会再踏上这片土地了。”
他看着琴师和童子的身影渐渐远去。
护卫：“保重。”
护卫：“呵！后会无期吗？”
护卫喃喃自语
护卫：“我欠你的我会还你。”
风吹起了他的头发。
护卫：“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知我的选择是否正确。若是从头再来，我该如何？”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河水涛涛，马儿发出嘶鸣。
护卫转身，掀起披风，踏上马向秦王宫走去。
远处的一辆马车内，琴师掀起马车的帘子。
书童：“先生，我们真的不再复国了吗？”
琴师：“复国？不了，我们去齐国。”
书童：“先生，我们去齐国做什么？”
琴师：“如今这天下 只有齐国是一方净土，我们去齐国隐居。”
书童：“是，我懂了。只是先生您的眼睛。”
琴师把脸别过去，不再说话。
马车摇摇晃晃，童子点燃了熏香，琴师闻着熏香的气味，思虑回到了从前。
师父：“从今以后你们便是师兄弟，要相互扶持。”
琴师与护卫：“是。”
师父：“你们既已入了我的门下就要谨记我的门规，若是违背了规矩，可别怪我将你们扫地出门。”
二人：“是，弟子谨记。”
护卫：“从今以后，你我便是师兄弟了。”
琴师抱着琴，作了个揖。
护卫：“你会弹琴？”
琴师：“在下略通音律。”
护卫：“敢问，这是什么琴？”
琴师：“这是绕梁。”
护卫：“绕梁？有传言绕梁已被楚王销毁，这琴？”
琴师：“这琴是仿着绕梁做的，与先前那把有过之而无不及。”
护卫：“是在下愚钝了。”
琴师抱着琴，慢慢悠悠走了。
护卫：“好一个翩翩公子啊。”
书童走到护卫的面前，低头做礼。
书童：“公子，刚才那位公子是燕国上卿家的大公子。”
护卫：“燕国上卿？”
书童：“是。”
护卫：“就是那个以一己之力让楚王退军的上卿？呵，有趣。”
书童：“公子，大人说过切不可与燕国贵族有过多的接触。”
护卫：“哦？”
书童：“大人说你过于看重情义，若是哪日秦燕交战……”
护卫：“够了，我自有分寸，你下去吧！”
琴师坐在亭子的一角弹琴，护卫拿着剑从亭前路过。
护卫：“曲中带情，音中有曲。”
琴师的手指继续弹着，嘴角弯起。
护卫从剑鞘中扒出剑，就起琴音舞动起来。
琴师：“好武艺！”
琴音铿锵错落，护卫的身影在庭院里闪现，一招一式，流利果断，不知何时庭院里聚集起了很多人。
一曲弹罢，琴师站起身子，冲着护卫做了礼。
琴师：“一直听人说秦人尚武艺，一直没有见过，今日有幸见到，真是三生有幸。”
护卫：“兄台谬赞了，兄台的琴音才真是世上少有。”
琴师：“师弟缪赞了。”
一个蓝衣书童跑来，见到二人，作了礼。
书童：“两位公子，先生有请。”
护卫：“看来，师父是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了。”
琴师莞尔。
房间里熏着香，师父拿着扇子，跪坐在席上。
二人进门，各自脱了披风，童子将披风接过，将这一黑一白两件衣服放在了一边。
二人走到师父面前，各自做了礼。
师父：“坐吧！”
二人跪坐在师父两侧的席子上。
师父：“今天的庭院很热闹。”
琴师：“是。”
师父：“还未出师，便如此招摇。”
琴师：“恕弟子愚钝。”
护卫：“近日，齐国的士子都在传，师父门下出了了不得的弟子。”
琴师：“这……”
师父：“你们现在并未学到太多，名气却这么大，若是让各国的大王知道你们真实才学，岂不是笑掉大牙。”
琴师大惊！
琴师：“弟子从未吹嘘过自己的才学！”
师父：“哦？”
琴师从席子上站起来，跪在师父面前。
琴师：“弟子不远万里从燕国来，只是想从师父这里学到治国之道。”
护卫看着眼前的一幕，发出嗤笑。
师父：“你笑什么？”
护卫：“弟子笑师父想的不过通透。”
师父：“什么？”
护卫：“弟子觉得尚未出师便打出名气，这是好事？”
师父：“好事？你不怕招人嫉恨。”
护卫：“好处与坏处并存。”
师父：“的确如此。”
护卫：“师兄才冠临淄，这是迟早的事。”
琴师看着护卫。
师父：“的确如此。”
护卫：“有了名声，一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得到各国大王的赏识，二我们的门派可以吸引更多的士子，有利无害。”
师父：“好利的嘴。”
琴师：“师弟所言极是。”
师父摸着胡子，挥着手。
师父：“下去吧！”
二人做礼，退下了。
师父身后的屏风走出一个人来。
师父：“你看这二人，谁能更胜一筹？”
那人坐到师父身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那人：“各有千秋。”
门外，琴师向护卫道谢。
琴师：“多谢。”
护卫：“客气。”
琴师做了礼，长袖一挥离开了。
护卫看着琴师的背影，不禁浅笑。
护卫：“好硬的脾气。”
护卫回到了住处，琴师的童子在门外请见。门童将人带了进来。
护卫：“师兄可是有事？”
书童拿出一个食盒。
书童：“这是我家公子给您的。”
护卫：“哦？”
书童：“我家公子说今日的恩情他记住了。”
护卫笑。
护卫：“没了？”
书童：“我家公子还说，他以后与公子便是知己。”
护卫大笑，书童话毕，退了出去。
护卫：“师兄，出师之后，你想做什么？”
琴师：“回燕国。”
护卫：“为什么？以你的才情，留在齐国岂不是可以被重用。”
琴师：“去燕国同样可以被重用，燕国太子与我一同长大，我们亲如兄弟，我说过，待我学成归来，便效忠于他。”
护卫：“原来如此。”
琴师：“你呢？”
护卫：“我？我可不想当什么权士，出师之后，我就去周游列国。”
琴师：“逍遥自在，倒是不错。”
护卫：“那是自然。”
琴师：“若有一天你想出仕了呢？”
护卫：“不会有那一天的。”
琴师：“若是有呢？若是有一天我们站在对立面。”
护卫：“那你一定要狠心。”
琴师：“什么？”
护卫：“若有一天我们处于对立面，你一定要小心。”
琴师不解。
护卫：“我若是忠于一人，那便是一生忠心。若有一天，你和我处于对立面，我也许不会选择你。”
琴师抬头看着天。
琴师：“你是个君子。”
护卫：“也许吧，你才是真正的君子。你若要出仕，就要小心所有人。”
琴师看着护卫。
琴师：“包括你吗？”
护卫：“我不会害你。”
琴师笑，伸出手掌，护卫亦伸出手，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马车的香慢悠悠的向上飘，烟气在空中打了个圈。
童子打开了食盒。
童子：“先生，您该吃点东西了。”
琴师没有理他。童子又叫了一声。
童子：“先生，先生。”
琴师动了动脖子。
琴师：“什么？”
童子：“是时候用点东西了。”
琴师坐直身子。
琴师：“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童子：“午时了。”
琴师：“还有多久到齐国？”
童子：“先生，我们才出发不久，还有好几天呢！”
琴师：“我以为时间过去了很久……。”
童子摆弄着食盒。
琴师：“我刚才好像回到了从前。”
琴师：“那是我年少的日子。”
琴师：“我与他一起拜师学艺。”
琴师：“他早就提醒过我，在很久以前。”
琴师：“那人说的不对，不是‘各有千秋’我从一开始就输了。”
童子：“先生，您累了，吃点东西之后就好好休息吧！”
琴师点点头。
马车摇摇晃晃，向着齐国前进。
秦王宫
秦王：“是时候做好攻打齐国的准备了。”
大臣：““灭诸侯，成帝业，为天下一统。”
秦王：“我们策略做的不错。”
大臣：““先笼络燕齐，稳住魏楚，消灭韩赵，远交近攻，逐个击破。大王真是千古一帝呀！”
秦王大笑。
护卫站在一旁，秦宫的烛光将他的脸照的晦暗不明……
琴师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