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杯咖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鸟伯乐编辑主题PK赛之“咖啡”。】
门口餐边柜被挪换了位置,从进门口右手边挨着门换到了沙发左侧。与原位置相隔其实并不是很远,但电源需要重新引过去。想要墙面美观就得凿墙,把线埋墙里,工程量太大,不想折腾,在网上买了根两米长的插排,凑合用着。
人到中年,感觉一直都在凑合。衣服凑合穿;沙发窝下去了一块,垫几张毯子凑合坐;餐具洗出痕迹来了,不漏,凑合装。感觉日子都在凑合着过,也很少有了心情去添置些什么。唯有咖啡,从未曾间断。
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喝咖啡的,印象里是周围的人都在喝,慢慢就跟着喝了起来。陈墨总是热衷于给我推荐各种各样的咖啡,偶尔我表达出不耐烦,他就会直接网购到我家,并且在微信里跟我强调:这款咖啡超级超级好喝。
一般的情况下,我会在到货的时候先品尝一杯,并且懒洋洋地等着陈墨问我味道怎么样,然后再装作不经意地说,才收到,还没喝。等他催促我的时候假装不耐烦地说好好好。其实我知道他知道我已经喝过了,之所以这般,大概是想要感知到他对我的关心或者说延迟收获分享的喜悦。
寂寞的女人总是会在深夜独自舔舐伤口,并且渲染悲伤的情绪,再传递给对她有些好感的男人,这样暧昧的情绪就会滋生。
陈墨是我深夜勾搭来的男人。其实也不算勾搭,顶多是广撒网之后被网住的一条小鱼。当时我并不知道所谓的“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在那里沾沾自喜,自以为魅力无限,引得众多男人为我痴迷。
我只是无聊。又有点孤单。
凌晨三点,我准时从床上爬起来,摇晃着身子走到餐边柜旁,伸手向熟悉的地方摸去,只是一面墙,我有些困惑,脑子清醒了许多,想起自己挪动了餐边柜,于是换了个位置,小夜灯感知到我的身子,亮了起来。我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瑞幸的咖啡液,又接了一杯150毫升的温水,将咖啡液倒进温水里,用一旁的玻璃吸管搅拌均匀,一口喝了下去,苦涩又带着点微酸。
喝完咖啡,又接了半杯水,我端着水杯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垫了几床毯子的沙发随着我的坐下往下凹陷,我拿出手机,给陈墨发信息:失去弹性的海绵即便是多了几床毯子也无法拯救它。
陈墨在睡觉,他的作息时间很规律,晚上十一点睡觉,凌晨五点半起床。这是他遇见我之后养成的习惯,我们暧昧一段时间后,不约而同想要通过某种约定来表达爱意,于是约好了什么时间睡觉,什么时间起床,以此来证明对方在自己心中有多么重要。毕竟没有对方,我们都陷入失眠。
于是我有了很长一段时间在凌晨三点起床又翻过身继续入眠。这段时间频繁起床喝咖啡本不是我愿,但又无法抑制的冲动,让我想在此刻醒来,并以一杯咖啡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我出现这样的情绪其实并不是偶然的。
陈墨第一次爽约是在那天晚上。
那天雨下得很大。那种一秒湿透的大。
我和陈墨约好一起去吃饭看电影。成年男女晚上约会,可想而知会发生什么。为了这次约会,我穿了很久都没有穿过的那条红裙子,还喷了香水。即便是快下班的时候,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也没有影响我的好心情。我甚至撒娇地对陈墨说雨好大。他安抚我说没关系,他打车过来接我。
临近下午五点半,我的心怦怦跳得不行,跑去厕所照镜子,看看自己裙子有没有褶皱,头发有没有静电漂浮,头上的发卡又没别到让人一眼就能注意的位置,身上的香水味道浓不浓烈,脸上的妆容精致不精致。
或许是因为“爱”或者是“悸动”,让我的心一直慌乱地乱跳。
陈墨的消息从“宝宝,我出发了,你先别下楼”到“宝宝,我已经到广渠路口了,宝宝饿不饿呀,要不要先吃点零食垫一口,这会儿雨下得有点大”最后到“宝宝对不起,我,我家里刚刚给我打电话,我临时有点事儿,我让司机先送我回家了。”
心情也从一开始的紧张激动,再到最后的黯然神伤。我不明白,那精心彩排的见面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我只知道最后自己不知道是如何到家的,又是如何把自己扔进冰冷又逐渐温暖起来的被窝里。眼泪仿佛泉涌,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往外滚落。
我没有再看陈墨发过来的“解释”,正所谓解释就是掩饰,都是成年人,能明白谁在谁心中更重要。我仅仅是那个微不足道的一个小人物而已,可笑的是以为自己是猎人却不曾想自己才是那条鱼。
我回过神来,感觉嘴里还残留着咖啡的苦涩。
当喝咖啡变成一种常态的时候,爱情也就渐渐变得不重要。
我很少去追溯过什么,那些所谓的甜蜜的记忆也只是记忆,它并不能治愈当下的伤痕,就如同我接受了陈墨爽约的解释,却从未曾原谅过他。还继续联系只是因为这份爱情我并没有放下,既然放不下那就不用放,给自己找个虚假的爱的理由。
我有时候会看着安妮的书陷入某种虚幻的想象力。在我的想象里,我会独自一人乘坐一辆没有目的的车,然后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在这个城市里,我会遇见一个全新的“陈墨”,一个一心一意只有我的“陈墨”。当然爱情幻想最美丽的时刻和现实产生冲突,最后就会导致它变得苍白。我不可能一个人去一个陌生的城市生活,亦不可能遇见一个心里只有我的“陈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又喝了一杯咖啡,意大利风味的黑咖啡,微微酸。
陈墨其实对我很好,这种好如果不是相对来说,那指定是独一无二的,但人之所以痛苦都是因为人会自找麻烦去比较。
就如同我会去把自己和陈墨的家人进行比较,“妈妈和老婆同时掉入水里,你救谁”这样的问题本身没有可比性,却一直是世上的一道难题。好友劝我说,这不一样,感情不一样,人家母子相处多久,你俩相处多久。我听不进去。
计较难道不是因为在乎?我在乎自己在他心中的感觉,于是在他一次又一次因为家人选择委屈我的时候陷入了癫狂。我舍不得离开他,但是又做不到不在意,只能日复一日伤害自己。假装和他一起睡觉,又在半夜独自醒来,去喝一杯咖啡,让失眠变得更有意义。
醒来吧,愚蠢的人类,爱情只会是你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我慢慢改变了自己依赖陈墨的习惯,最开始是早上醒来不会第一时间回复他的早安,而是要等自己洗漱完毕,再假装睡过头似的撒娇说:“早安,墨墨。宝宝睡过头了。”这样的言语其实毫无意义,但明显的是我能感知到陈墨收到消息后的愉悦心情。我对着镜子里刚刚洗漱完还没擦干水分的苍白的脸以及失眠带来的黑眼圈,自嘲般地说:“嘿,你真虚伪。”然后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瘪了瘪嘴。
陈墨开始给我分享他的生活。公司里发生的变动,路上看见的小店,各种时刻他在做什么。好似这样我了解就能与他感同身受般。我不懂,也不想懂,在我看来,跟我谈恋爱却不能陪着我,做什么都是徒劳。我也曾任性去要求过他,只是结果都不如意。不如我的意,但是好友却告诉我,很好。
好友是我出来工作第一家公司认识的同事,当时我们都是刚毕业初入职场,什么都不懂,吃饭也不知道去哪里吃,毕竟一个陌生的地方总是有些忐忑的。我们在新同事培训会上认识的,她当时坐我旁边。我正对着培训文档写写画画的时候,她用胳膊碰了碰我的胳膊,在我抬头看她的时候她说:中午一起吃饭吗?我愣了愣,回她,好的。
就这样吃出来的友谊通常会维持很久,之后我们几乎天天中午一起吃饭,偶尔周末会约逛街和吃饭。我们一起讨论公司的一些无礼制度,一起讨论公司的八卦,一起坐在咖啡馆里看着路过的行人嘀嘀咕咕。
我告诉好友我和陈墨谈恋爱的时候,她嘴里刚好啃着炸鸡腿。她瞪大了眼睛,赶忙把嘴里的鸡腿咽下,连连提问:哪里人,怎么认识的,长得帅吗,有没有钱?
我笑话她是在意长相还是在意钱,她思考了一下说,如果长得帅,穷点也能接受,如果长得不帅,那穷就是他的错了。我指责她不应该以貌取人,她大惊失色问我:“该不会又丑又穷吧?”
我没法说清楚陈墨的具体情况,毕竟我对他的了解都是通过他的描述得来的,要知道人都会不自觉地美化自己,就好比我自己,陈墨问我的时候,我都往好的地方说。所以我清楚地知道有些事其实是有区别的。
好友对我的爱情不看好,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你们都只是寂寞了,突然遇见,便觉得那就是温暖,根本不曾了解彼此。”
我知道好友说得没错。很多事情都是旁观者清,陷入爱的人总是看不清现实。
我曾经问我陈墨,他怎么安排我的。他回答我说他想娶我。
其实都明白,想和做其实是两回事,他想娶我,但是他不能娶我,因为他的婚姻他说了不算。他从未曾把我介绍给他家里人,所以他一直都清楚,我不是他家里人可以接受的那种类型。具体什么类型,他没有说,我也默契地没有问。
我不可能因为他去改变我自己,即便我已经不知不觉中改变了许多,但人生就像我面前这杯黑咖啡,浑浊,浓烈,微微酸。
好友劝我说,不要总想着婚姻,享受恋爱的过程不好吗?他会关心你,给你买礼物,给你花钱,还会忍受你时不时的哭泣,满足你想要的所有浪漫。
“可是他不会娶我。”我泪眼婆娑地看着好友。
好友眼睛忽明忽暗,她一把抱住我,说:“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没有跟陈墨说自己的情绪,他既然已经习惯我因为他而委屈,那么他就不会在意,因为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它会让一切都变得理所应当。
我起身,又去餐边柜拿了一颗咖啡液,天空微微发亮,续杯咖啡,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