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乡长的一天

2018-05-07  本文已影响0人  志斌_70aa

        党委书记上中青班去了,姚乡长全面主持向阳乡工作已经一月有余。

        和县的这个偏远乡镇离县城九十多里,乡长虽说是个指甲壳儿大的官,山高皇帝远,也算是一方“诸侯”自己说了算,一天上午姚乡长正在办公室看文件。

      “不好了,不好了!”乡办公室康主任一脚跨进乡长办公室上气不接气:“不,不好了,要出大事了。”

        姚乡长惊的嗖的站起来:“山上着火了?”

        “不,不是。”

        “乡办煤矿出事了?”

        “不,不是。”

        “到底出了什么事?炸炸唬唬的。”姚乡长又坐了下来,长出一口气又拿起丢在桌子上的文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接着念到:“关于进一步加强……”

        这年头乡里的事最怕三件事,山上着了火,窑底死了人,群众进京上访,这三件事那都是要摘帽子的,更何况现在是非常时期书记不在。只要不是山上的火和矿上的事,穷乡僻壤进京上访估计不大可能,剩下的其它事情都好说,姚乡长这才把心放在肚子里。

        “到底什么事?看你这个怂样。”姚乡长抬了抬眼皮。

        “打起来了,东梁村和西峪沟的打起来了。”

“一东一西一杆子钩挂不着边的两个村,打,打个球!到底因为啥?”

“因为乡敬老院里刚死了的东梁村的秦大娘。”

“东梁村的?走,去看看什么情况。”姚乡长放下文件和康主任出了办公室。

敬老院离乡政府四五里远,姚乡长和康主任各人骑了个自行车一会儿就到了敬老院的大门口。

两对人马正在僵持中,几个披麻戴孝的躺着农用车前,车上站着几个人也是披麻戴孝护着一顶新漆的寿器(棺材),看热闹的围了一群人,吹鼓手躲在墙边,有的搁夹着唢呐,有的提着笙,有的干脆坐在牛皮小鼓上看热闹,他们原本都是一伙的也无所谓站队分左右。

“都停下!谁也不许乱来。”姚乡长把自行车往旁边一摔大声喊道。

“康主任!找人去把乡派出所所长叫来。”

“好,姚乡长。”康主任跨上自行车走了。

“好你个申书记,还有秦村长!”姚乡长看见东梁村的申保贵申书记和西峪沟的秦满全秦村长,“你们这是要干啥?都给我过来,进院长办公室。”

敬老院王院长站在姚乡长身边看了看申宝贵和秦满全:“走,没听见姚乡长说还是怎的。”

姚乡长对眼前的一群人喊道:“都不许乱来,谁乱来谁负法律责任。”

随后这几个人跟着乡长进了办公室。

死人的事是常有的,特别是敬老院的孤寡老人,死了找个远房亲戚,村里出面出人帮助草草埋葬了事,怎么今天来了这一出“两家抢死人的事”。

话还得从四十几年前说起,敬老院的秦大娘嫁给了西峪沟的秦大有,过了没几年秦大有一命呜呼死了,留下一个三岁多的女儿秦小娥,不到三十岁的秦大娘又改嫁给东梁村的郑哄儿,秦大娘舍不下三岁的女儿,原想带着一起改嫁到东梁村,但是秦大有的父母舍不得孙女离开,又哭又闹最后不得已才同意留下孙女不在坚持要求媳妇活嫁死不嫁,为此还由村里的会计写了个契约,双方签字画押,秦大娘才嫁到了东梁村。

秦大娘嫁到东梁村后一直没有生育,五十多岁过房了本家兄弟的一个二儿子郑向前做为养子,向前从小脑子有点问题一直没有娶妻成家,秦大娘第二任丈夫不到六十也去了,自此生活过的很艰难,又过了几年秦大娘上了年纪实在过不下去,不得已村里申请了几次,才批准去了乡敬老院。

就这样在敬老院稀里糊涂过了十来年,直到前几天秦大娘过逝,乡敬老院通知东梁村书记申宝贵,申宝贵通知了郑向前,还顺便通知了西峪村秦大娘的女儿。

向前光棍一人也没有多少积蓄,满打满算拿出九百块钱,亲戚朋友又凑了八九百,下城买了一口松木棺材,顺便买了寿衣寿裤纸扎贡品。

村里安排拉开向前他爹墓葬的马道(墓口),又派了一辆拖拉机拉着寿器去敬老院准备把秦大娘拉回来,向前还请了几个吹鼓手一同前去。

“都给我坐下,秦满全秦村长!听东梁村的申保贵申书记这么一说,还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这样做!”姚乡长怒气冲冲,“你两个说说这场戏怎么收场?”

“娘哎----”从门外撞进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穿着白色的孝衣孝裤爬在地上嚎啕大哭,“娘哎!娘哎----”

“谁?这是哪里的婆姨?”

“乡长,秦大娘的女儿。”秦满全靠近姚乡长说。

“胡闹,胡闹,胡闹!快,快,拉出去,不要乱来。”

几个人过来装样拉扯了拉扯。

“不行,不行!一定要拉回东梁村,棺材都买下了,这不能让西峪沟的连人带材都一同抢去,我们还有脸没脸,姚乡长你给说说这个理。”东梁村申书记怒气冲冲,“这不是欺负人!”

“你两个给我少说两句,又不是你家人死了,添,添什么乱。去把秦大娘的养子也给我叫来,让他和小娥来协商协商,你俩不要给我瞎掺和。”

申宝贵跨出了办公室的门。

一会儿,申宝贵领着郑向前进了院长办公室。

“都坐下,坐下来慢慢解决。”姚乡长摆摆手,“王院长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宝贵满全你两个也出去。”

王院长关住了门,秦小娥跪在地上死活不起来,郑向前蹲在墙角不说话。

“秦小娥,按理说就是你不对了,按照乡规民约你娘应该葬在东梁村,更何况当初有协议。”

“娘哎---”秦小娥拍着地,“我的亲娘哎,我的亲娘---”

看来和秦小娥说不下个长短,姚乡长又对郑向前说:“向前,按理说秦小娥是人家的亲女儿,她娘的安置应该由人家说了算,你说呢?”

“可是棺材是我买的……”向前刚刚说了一句。

“买棺材的钱好说,好说。”王院长插嘴说,“一切都好说,费用都可以商量,可以商量。”

郑向前脑子有点毛病,对秦大娘也没有多少感情,正愁借下的钱啥时能还清:“还有其它费用八九百元。”

“八九百,八九百也好说,也好说。”王院长结结巴巴,“姚乡长你说是吗。”

“对,院长说的对,说的对,钱的事情好商量。”

姚乡长看看有口,“王院长,去把秦满全和申宝贵都给我叫来。”

一会秦满全和申宝贵先后进来。

“都坐下,事情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姚乡长说,“秦大娘拉到西峪。”

申宝贵站了起来。

“你坐下,用不着你说话。”姚乡长指了指申宝贵。

申宝贵又坐下,姚乡长扭过脸看了一眼秦满全。

“买棺材的一千块,秦满全你负责和秦小娥说给了人家,人家向前也不容易,总不能让人家把棺材钱也贴上。”

“人家向前还出了其它杂七杂八费用八九百。”申宝贵又站起来说。

“好说,好说,你坐下。”姚乡长指了指申宝贵,然后对秦满全说,“这里我说了算,做人要讲良心,秦小娥再出一千,人是你们抢的,要么出钱,要么人让郑向前拉走,两条路你选择。”

秦满全看了看姚乡长,走到秦小娥身边低下头嘀咕了几句起身对姚乡长说: “身上只有一千元,姚乡长你看这事。”

“秦满全!没钱打条,我堂堂乡长做担保,你不出我出。”

事也如此,秦满全忙说:“这钱那能让您姚乡长出,也是,也不能让人家向前出钱,你让向前脸往哪搁?你说是不是小娥。”

秦小娥点了点头。

“就这么解决了,一千元当场给了向前,另一千秦满全打条我签字担保,完了你们去做做两家亲戚的工作。”

付了钱打了条后秦满全和申宝贵跨出了大门。

“姚乡长,处理好了。”王院长跌跌撞撞进了办公室。

“ 好!出去宣布。”

姚乡长走出办公室站在敬老院大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上。

“大家听好了,事情已圆满解决,秦大娘拉到西峪沟埋葬,秦满全作为全权代表秦小娥负责给郑向前两千元做为补偿,两家人从现在开始不能有任何怨言,不能再起争端。”乡长清了清口,“派出所李所长在没在?”

“姚乡长,我在!”

“好,现在就此散了!”

只一会儿功夫,秦满全带着人拉走秦大娘的棺柩,申宝贵带着人偃旗息鼓也离开。

折腾了一天的敬老院就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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