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爷爷

“你的爷爷奶奶现在在哪里？”

“爷爷死了，奶奶在上海。”

姥姥又在问妹妹这个问题，强控制欲的她每天都要确保儿孙没有旁心，只忠心于她自己。虽说这场对话每天都在发生，但是今天，却让我从心底想起了爷爷。

我唯一一次见过爷爷，不对，应该是他的遗体，是在2011年。那个夏天，尚且年幼的我，第一次听到了爷爷这个词。虽然不知道爷爷是谁，但是听见母亲说爷爷死了，要坐飞机去上海。我便大哭大闹，不是为爷爷感到伤心，而是担心上海没有豆奶可以喝。无知的我在机场闹了半天，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上海。

那里是农村地区，路两边的房子大多数都是平层，爷爷的家看上去不错，修了两层。他家前面的鱼塘，还有周围那一圈空地，也是他们家的宅基地。鱼塘四周的土坡被整修的很光滑，足以彰显富裕程度。

到了那里的时候，已经来了很多亲戚。都是生面孔，几乎就没有见过的。好在先前一步来的父亲已经给我们做了引导，认识了素未谋面的奶奶和姑姑。奶奶做了醪糟小汤圆，甜腻腻，软香香的，这让吃不到豆奶的我喜出望外，几下子吃完便兴奋地和母亲出去逛。

在房子边的空地上，放着一张简陋的木板床，木板床上躺着的是爷爷。他的头发样式是典型的地中海，但是还没全白，脸上的皱纹并不太明显，皮肤也不算黑。此时的他，面容安详，好像睡着了一样。只有乌紫色的嘴唇告诉着人们，他永远不会再醒了。由于他走得太突然，又那么年轻，家里人甚至连棺材都没准备好，只能先将就一下。本该来悼念爷爷的大家还在吃，周围没有人，让他看上去有些凄凉孤独。

虽然我的母亲告诉了我这个人是我的爷爷，但是心里除了人该有的怜悯，没有一丝亲近。毕竟地域的隔阂，让我还无法接受这个爷爷。

爷爷的告别仪式很快就结束了，我记不起具体过程，就跟着母亲回去了。但是我记得回去机场的路上，道路两边的树都是金黄的，好像已经到了落叶的深秋，虽然那时是盛夏。到了机场，无聊的我又睡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重庆。

许多年以后，老爸又和我谈起这件事，说爷爷是被人气死的。村里有一家人欠了他的钱，多次赖账不还，爷爷去他家讨要说法被拒绝，然后就一直守在他们家门口，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合理的答复。半夜突发高血压，身边没带降压药。等到第二天早上有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村干部受了他们家的指使，想把事情压下去。最后在我们家十几辆车，六十几个人对他家的包围下才被迫出面调解。

然后他又跟我说，虽然爷爷没有见过我，但是他见过我的照片，当时他很开心，并将它珍藏了起来。不过那个时候的我并没有多大感觉，但现在想起，心中不免叹息。

爷爷，我还没见过您的笑容和亲切的话语啊，为什么您就这么走了？

我不关心爷爷是为什么而死的，只知道时年不到六十岁的他早早离开了我们。再怎么样，伤心都是无可避免的。

遗憾的是，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见过爷爷的照片，唯一的记忆也在时间的打磨下早已模糊不堪。但是我觉得，爷爷可能就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等待着我去寻找。在见到他的时候，我们定会相拥而泣，回溯着过往，遐想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