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札记:学而为己,术而为人;以仁心为己任,虽道远而弥厉

2019-03-02  本文已影响2人  Deepfishes

多年“耿耿于怀”一句话,是近代大学问家钱钟书先生所说 (见1988年7月7日致郑朝宗先生信):

大抵学问是荒江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养之事,朝市之显学必成俗学。

什么是“学问”?其本意是学习、问辩的过程,进而指这个过程的所得。《周易·乾》有:

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辩之

《礼记·中庸》: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荀子·大略篇》:

诗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谓学问也

《孟子·告子章句上》:

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其中“求其放心”意思是找回失落放逐的心。可见,学问之道,首先是求心之道;先得本心,方有学问。

“心”又是什么?必须是仁爱之心。“仁”是大爱、博爱之心。孔夫子说:“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论语.颜渊》),这是孔子圣人的学问之心。对于我们普通人,纵然未能“以仁心为己任,虽道远而弥厉”(《后汉书•陈藩传》),至少也要知道何为高尚,值得敬重随从。

明了学问的心,再思考《论语·宪问》这句话就有了根据:

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

这段话不可误解为“自利而不是利他”。朱子感叹此言“圣贤论学者用心得失之际,其说多矣,然未有如此之切而要者。”他在《论语集注》给出正解:

程子曰:“为己,欲得之于己也。为人,欲见知于人也”
程子又曰:“古之学者为己,其终至于成物;今之学者为人,其终至于丧己”

“古之”可理解为“以往的圣贤”,即榜样。“为己”是提升自己;“为人”是示之于人,以追求功名利禄,沽名钓誉——“终至于丧己”,失却本心,例如现世一些被人唾弃的“砖家”。联系到前面所述“本心”,可知这个学而为己背后的意思是立心从仁,先学做人,然后学术,最终达成学以致用,知行合一。说到这里,必须复述一下《礼记·大学》的这段著名阐述: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这是学问之“大道”,完全做到,就是圣人。我们是平常人,不谈“明明德于天下”,保持兼爱向善,谨守格物致知,意诚心正之基本,能够修身齐家,就很圆满了。

正午阳光下的腊梅

学问多了,就有了学术。现代汉语“学术”一词和英语 academia, academics 的对应看起来挺明确,有点像“科学”(science)、“宗教”(religion) 这些近代为引入西语概念而专门造出的中文词汇——但它似乎没有类似的背景。“学术”中的学与“学问”关联,“术”是其不同之处,其本意是“城邑中的道路”(参见汉典),由此引申为技术、方法、策略、道法、法度之义。《辞源》(1981年修订本) 释义:

【学术】学问,道术。南朝梁何逊何水部集赠族人秣陵兄弟诗:“小子无学术,丁宁困负薪。”后来称有系统而较专门的学问为学术。

随着文明的进步,学问的系统性与专业性已成为基本特征;可以说,现代任何新的学问,都是对既有系统的扩充或修正。由学问的系统化,到教育的系统化,进而到做学问的系统化与职业化,形成所谓“学术共同体”。这种过程是必然的,但其间也伴生着一些异化;其影响与控制力几乎会涉及到参与者人生存的各个方面,且功利性日盛,带来对学问本心、目的与自由的束缚与侵蚀。在某种意义上说,现代大多数学术,都表现为钱钟书所谓“朝市之显学”——越来越“俗”,越来越功利,甚至势力,全世界都如此。

现代所谓学术共同体,越来越像 (或简直就是) 名利共同体。从文明发展的角度,需要变革。这变革可能会与知识体系 (基于信息技术) 的重新表述、储存有关。首先被打破的,可能会是旧的基于出版的 (著作) 版权-利益系统;而他与学者的职业系统紧密捆绑共生。互联网对传统出版业等的冲击已经二十多年,看起来,现有的发表、审核 (选择/编辑) 生态与学者生涯/职业/价值回报体系,是不可能改造的;需要“从一张白纸开始重新思考”。新的技术性基础虽早已跃然而出,但大变革发生的信号并不明确。传统的利益共同体对于知识/学术的霸占似乎比一些其它新技术驱动变革的目标领域 (例如一般商品流通) 更为根深蒂固。

说回来,学术学问本不矛盾。学问是学术之始,立心是根本,仁爱是心性;修炼自己是第一目标,术以致用是责任与义务。处于极端功利的环境,求生不易;学术专家们即使“为人而学”,搞学术以求立身,但求不要肆意放纵了本心,存一份仁爱、善念,也好。

作者印记:f60d8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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