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有理

很久之前一篇小文字，分享给点开这篇小文字的你——冬夜，炉边的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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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阵子和妈姐和妹妹围坐在火炉旁聊天，记不清是怎么谈到了“鬼”这个话题。我问妈姐：“你信鬼吗？”妈姐说：“有点。”“那你怕鬼吗？”“怕。”

其实我不是嘲笑那些和我妈姐一样相信“鬼”的存在和害怕鬼的人，我也没有这个能耐。我只想说说我对于“鬼”这个虚幻的概念的理解，我不怕它，因为我根本就不相信它存在。

我觉得，所谓的“鬼怪”，只是人们对眼前暂时无法解释的事物现象强加因果联系的产物。

我们对世界真相探索的最高境界，是因和果之间的联系。

《易》曰“无中生有”，孙子亦说“有则示其无，无则示其有” 。这个“无” 就是“有”的母亲，就是“有”的因。人类相信因果报应，讲究事出必有因，而一旦现象没有一个明确可对应的“因”，人们便会产生恐慌。这种恐慌，是来自于对世界的不确定感，尤其是那些，让人有“受害感”的现象。

人的心理上是趋于逃避痛苦的，为了减轻这种恐慌所带来的痛苦，人们就要想办法增加对世界的确定感。

那些因为没办法得到解释的“因”使人类感到痛苦，人类因为逃避痛苦的心理而造出了一个可以存放他们的痛苦的东西，而“鬼怪”，就是那些在一个较短的时间维度里暂时没有办法得到解释而使人类痛苦的“因”的载体，是人类凭空造出的一个痛苦的分担者，是人类对自身的一种心理安慰。人们于是开始自我催眠：你看，对于这个世界，我还是很确定的，事出之因就是“鬼”。

我这样理解鬼怪：它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人们把自己暂时无法解释的“因”装到里面，也就是把痛苦装到了这个魔盒里。

你怕鬼吗？

人为什么会怕鬼？前面有说到，人是趋于逃避痛苦的。想想人在什么情况下会逃避？害怕的时候。逃避在公众面前讲话的，是因为害怕面对可能会出丑而被人嘲笑的感受；躲枪的人，其实是因为害怕承受枪射发子弹到自己的身体所带来的痛感和对失去生命的恐惧感。同样的道理，人逃避痛苦，是因为害怕面对痛苦给人带来的折磨。“鬼”一个就是装着人类的痛苦的魔盒。简单说，怕“鬼”的人，实际上是害怕痛苦。

相信“鬼”存在的人在黑暗当中尤其怕鬼。有些人说怕黑，有些人说的是怕鬼。其实两种都一样，怕的不是黑也不是“鬼”，而是黑暗给人带来的不确定感，尤其是在自己不是很熟悉的环境里的那种黑暗，尤其不确定，尤其害怕。他们不知道自己会在黑暗遭遇什么，会不会受到惊吓或者伤害，这样的担忧使他们感到痛苦，他们把这些痛苦放在“鬼”这个盒子里。在看到光亮把周围都照亮之前，这种痛苦会一直伴随着身处黑暗当中的自己，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会感觉黑暗的时候自己周围总是有“鬼”在跟随着自己，吓得后背发凉，其实是这个“鬼”，就是人在黑暗当中因为不确定而产生的痛苦的感觉。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人在黑暗当中会朝着有光的地方走却不自知，原因就是有光的地方会增加自己对环境的确定感，减少自己的痛苦。人永远是朝着痛苦减少的方向走的。

经年累月，人们不仅把无法解释的“因”这个使他们痛苦的东西放到盒子里，只要是使自己感到痛苦的东西，也一并放到这个叫做“鬼”的盒子里，比如说人们常说的“某某心里有鬼”。

“鬼”有大众的，有私人的。大众的“鬼”，比如苗族人共同的敬奉的祖先蚩尤；私人的鬼，比如过年过节时每家每户敬奉的各自家里逝去的祖辈。“某某心里有鬼”这句话里的“鬼”，就是私人的，只有特定的某个人才会害怕，比如说房子里坐着满满一屋子人，其中有一个人刚刚偷了别人的钱，而且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么害怕别人发现他偷钱之后被谴责的这种痛苦只有他一个人才会感受得到，这个痛苦被放进了“鬼”这个盒子里，这个盒子是他一个人的，所以说“某某人心里有鬼”，这个“鬼”，相对来说是比较私人的。

有很多地方有敬奉鬼神的传统，尤其是在农村，我从小在农村长大，这样的现象更是司空见惯。人为什么会敬畏鬼神？我的理解，有两种原因。一种是因畏生敬。人们害怕它，所以供奉它，就像西游记里吃小孩的河妖，人们明明痛恨它吃了自己的孩子，但对河妖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乖乖地将自己家的小孩奉上供河妖享用。这种敬，是敬而远之的敬，是一种被迫的敬；另一种是因念而生的敬。人们无法接受自己所尊敬和爱（戴）的人死去给自己带来的心理上的痛苦，希望他们能够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但是人的身体已经死去，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人们想出一个能让死去的人留在自己身边的办法——把他生前的生活习惯，价值观等等装进另一个“身体”里，这个“身体”人的肉眼无法看见，就像我之前说的“鬼”是一种载体一样，这个看不见的“身体”，就是一个叫“鬼魂”的载体，装着人们对已经逝去的人的思念和留恋。人们把这个“身体”当成活着的人一样去供养，会给他喝酒，吃饭，送钱等等，同时也祈求他们会像人一样知恩图报，得到供养以后会对活着的人有所回报。

这样的敬奉，经年累月，有的已经成为一种信仰，成为一种文化图腾，我们已经不愿去破坏它。就像，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月亮上没有月宫，没有嫦娥，但是我们还是愿意相信这个美好的传说。如果十五那天我在月下静静端详天上月并想象月亮那端住着一位怎样的冰清冷艳的女子时，突然有个人对我说“别犯傻啦，月亮上根本没有嫦娥”这类的话，我一定会打掉他的牙。我知道月亮上没有嫦娥，但老娘就是相信这个传说，你管我！

只是，如果到现在还不能正确看待“鬼”这个东西，任由自己对它的盲目恐惧将自己的生活搅拌得鸡犬不宁，带着天马行空的担忧畏惧度日，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好在我跟妈姐解释一番以后，妈姐对于“鬼”这个东西的恐惧能够有所减轻。

如果知道深渊里有什么，那么我们对于深渊就不会那么畏惧。我并非想打破这种观念，我还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只是想借此帮我的妈姐，和那些和她一样为此盲目的恐惧纠缠的人试着探探深渊的样子。

文中图片来源：潘多拉魔盒-搜狗图片搜索 http://pic.sogou.com/d?query=%C5%CB%B6%E0%C0%AD%C4%A7%BA%D0&mode=1&did=1#did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