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西风独自凉（三）
润玉习惯了处理完事务就去冥界指月殿和月泠对饮，有时也会带上天界的好酒。喝到最后，发现最喜欢的还是桑落饮。取材朴实，味道却醇香浓美，令人回味无穷。
“材料已经备好，用菊花桑叶蒸过，密封青花瓮里埋在梨花树下，过段时间再取出来，再蒸三道就能喝了。”月泠握着花锄在梨花树下挖坑。润玉把几个青花瓮依次放进坑里，月泠接着填土埋好。
碧水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们如一对璧人，心里悄悄有了打算。趁月泠摆渡未归的时候，试探等待中的润玉，“陛下似乎对我家主上很感兴趣，您都成了指月殿唯一的常客。”
“月神十二分人才，是极好的女子。”润玉笑容温润如玉。
“可惜，主上曾被人辜负过，她还是选择帮助辜负她的人完成心愿。我问主上为何那样，她说，别人看来她是被辜负被伤害，其实如果她没有亲手把刀递给那个人又怎么会被伤害呢？”碧水一直欣赏敬佩自家主上，对待感情忠诚纯洁又决绝洒脱，“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帮他完成心愿，从此一刀两断，死生不见。”
“我忘不了，主上为了他被旧主上罚跪，动辄就是一天一夜，当得知主上要为他舍去一魂一魄，旧主上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狠狠地教训主上打得伤痕累累，主上从来没有一次服过软。”
润玉静静聆听着，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月泠的情景，不同于天界貌美的女仙，看见她就像看见冰川的风暴，沙漠的孤烟日出，给他的冲击如此强烈。
“我一直好奇桑落饮月神是怎么想到的?”润玉察觉月泠的气息转移话题掩饰过去。
“主上喜好饮酒，不喜奢华贵重的材料，就去人间拜了酿酒师傅，广读酒方独创此酒。”碧水会意，默契地接过话头。
“这丫头怎么什么都说，饶是如此，我留不得你了，陛下麻烦帮忙留心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夫婿趁早打发了她，我就阿弥陀佛。”
月泠已换过衣裳，一身雪白的广袖流仙裙，开满大朵大朵的优昙花。比起蛋青色的衣裳作男子打扮，另有一番千娇百媚的女子风情。
“我是多嘴多舌，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嘛。”碧水伶牙俐齿毫不示弱，调皮地做了一个鬼脸。
“好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月泠直接去追打碧水。
碧水连忙躲到润玉身后，连连喊道，“陛下救命，求陛下救救奴才！”
两名女子绕着润玉追打，笑声银铃一般。月泠不防被裙摆拌了一下，润玉连忙扶住她，顺便对碧水说，“你赶紧跑吧，再晚我也救不了你。”
“你们都欺负我来了。”月泠因为跑动，红晕满面，双颊更见妍丽芳菲。
冷不丁撞进润玉深邃清澈的眼眸里，那样清俊如玉的男子，身后带着满天星辰和永远无法驱散的孤独寂寞。月泠的脸颊不自觉地烧起来。
天界璇玑宫内，润玉本已就寝，仙侍不得已叫醒通报，“陛下，机缘仙子紧急求见！”
润玉立刻起身，暗自思量，机缘仙子没有要事从不轻易觐见，如此匆忙的觐见怕是有很紧急的事情。
仙侍赶紧替润玉披上衣服，简单地装束好，机缘仙子步履匆匆地进来，施了一礼，“深夜搅扰陛下，臣下罪该万死，可事关重大不敢隐瞒不报。”
“免礼，仙子尽管直说，本座断然不会怪罪。”润玉虚扶一下，示意免礼。
“臣下一直掌管仙界机缘，今日发现陛下会经历艰难命数，天界气数全系陛下能否度过难关。”机缘仙子深吸一口气，将所参透的命数告知，“陛下曾经吞噬上古凶兽穷奇，而后魔尊杀死您体内的穷奇，可是穷奇借用最后的修为保住元神，似乎已经潜伏在某处修炼以待卷土重来。”
“当初是本座的过错，如今有报应也是应当的。本座一定会保住天界，守护六界生灵。”润玉坦然地说。
“还有一事关于冥界月神，拥有大地之母的血统，灵力深厚修为高深，可是劫数也比其他仙家艰难，一次经历两道劫数，比九死一生还九死一生。”
“奇怪的是，月神的劫数和陛下的命数相连。臣下来之前请教了师尊紫华天尊，师尊看罢给了一句凡间俗语，＇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润玉皱眉思索，“成败的关键到底在谁?”
“臣下会继续参悟，打扰陛下休息，先行告退。”机缘仙子行礼告退，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再无睡意的润玉步出宫殿，在天河清澈如镜的水面漫步，倒映的天幕染着无数星光。梅花鹿似的魇兽善解人意地陪伴他。突然，清澈的水面映出一张英气妩媚的脸。润玉的脚步不由得慢下来。
心地光明如雪，承受着极端的孤寂，依旧美得活色生香，充满烟火灵气。从碧水口中听到她的故事，对她更生了好几分怜惜。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碧水，你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月泠指着渡口凋零的优昙花，“优昙花是冥界的灵花，向来常开不败，怎么会凋零枯萎?”
“主上，好像是被吸走了灵力，所以花朵枯死。”碧水仔细查看一番，“所有凋零的花朵我都感觉不到灵力了。”
“碧水，恐怕有什么在冥界躲着，吸走优昙花的灵力修炼。冥界只有亡灵，唤白麗蛟过来。”月泠收集枯萎的优昙花，雪白的花朵已成枯骨。
随着笛音，一条银色的蛟自忘川河浮上水面，暗黑的眼珠犹如黑曜石。月泠吹起碧色的长笛给白麗蛟下达指令，甄别忘川河的亡灵。白麗蛟潜入河里，很快消失不见。
梨花树下，白色的花瓣落雪纷纷。主仆二人照常习剑练武，一青一白两道身影交叠，一个密不透风，环环相扣；一个灵巧多变，宛若游龙。碧水故意卖个破绽，从侧面突刺。月泠顺势而为，用剑背格挡，手腕一翻直接砍断了碧水的长剑。
“主上，没想到您心里有人，剑锋还是没偏。”苦战之后碧水满头大汗，仍旧不忘调笑，“我都看出来了，您心里装进了天帝陛下。”
“死丫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月泠啐一口，脸颊漫上绯红的云霞，露出甜蜜的笑容，轻轻咬着嘴唇，“他和旁人不一样，第一次看见他，我就感觉到他的寂寞和孤独，我们承受着一样的东西。”
“那接下来，主上怎么打算?天帝陛下还没有后宫。天帝陛下曾经热烈追求过六界第一美女锦觅，未果。”碧水隐隐有些担忧。
“我过去不也追求过凡人?要紧的是现在的心思。”月泠认真地说。
机缘仙子汇报的事情太过要紧，为了稳固人心，润玉封锁了消息。仙缘府的月下仙人和润玉喝茶时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陛下还未婚配，天后之位空缺，六界对天后之位虎视眈眈，陛下可有打算?”
“王叔觉得哪家仙子合适?”润玉把皮球踢回去。
“鸟族仙子飞羽容貌姣好，性情温和。巫山神女瑶姬风姿可人，谈吐得体。东海王姬淑贞大气温婉颇有母仪天下的风范，这些仙子出身高贵，个个出挑。”
“鸟族原本仗着废天后荼姚势力强大，如今被削弱不少，若再出一位天后岂不又会势力过大?巫山神女风姿绰约不假，可是气度不足。东海势力够大的了，难道还想与天界分庭抗礼?”润玉对形势洞若观火，直指厉害。
“那么陛下中意哪位呢？”
脑海中出现那张英气妩媚的容颜，润玉面上还是淡淡的，“冥界月神月泠，冥界主上的血统本就贵不可言，灵力高深，也没有什么势力，不会打破平衡的态势。”
“陛下高明，此举断了争端，天界若和冥界联姻还能得到大地之母的血统。”月下仙人如释重负，“老臣府上也可清净了。那么，老臣挑个好日子，以长辈身份去为陛下做媒可好?”
“我和王叔一块去冥界。月泠是冥界之主，不同于其他仙子，必须隆重一点才好。”
“陛下想得周到，下月初九是个吉日，老臣备好聘礼随陛下一同前往冥界。”月下仙人拿出一根红绳递给润玉就走了。
朝会上润玉提出和冥界联姻，出乎所有仙家意料，却是平衡各方势力最好的选择，无人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