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支烟

寂静中明亮的深夜渐渐模糊，一阵电闪雷鸣后大雨倾盆而下，风吹动着雨水拍打在未关好的窗户上，先是节奏式的嘀嗒声、然后混沌着沙沙作响，终于沉睡的梦被惊醒，徐嘉揉了揉迷糊的双眼，静静地望着外面的忽明忽暗，他有所察觉地扭头看了看，此时桌面的烟灰缸上正燃着半截香烟，那脸上立刻露出带点兴奋的惊慌，立起身来毫不自知地摸摸额头，自言自语说：难道刚刚的一切是真的！

这暴雨是来的猛去的快，不多久就恢复了最初的安静，可这醒来的人却再也无法入睡，徐嘉望着半截还未燃尽的香烟陷入回想之中，待手中的香烟抽完，他思索良久好似终于有了答案，一副肯定的表情执意要表达：就这么干！然后带着满意的微笑再次入睡。

说起白天徐嘉可算是倒霉透了，先是上班迟到误了公司的会议，然后莫名因为一件小事被副董批头大骂：最近咋了！还想不想干好⋯⋯正憋着气了：自己大小也是个部门主管，可早餐没来得及吃，这会也只能像泄了气的皮球⋯⋯好不容易饿着肚子等到开中午饭，女朋友发来了一条微信：＂还是分了吧，这样对大家都好。＂还下吃什么都没了味口，什么叫对大家都好！他边走边嘀咕大力摔扔手中的文件夹，站在办公室窗口看着正热的太阳，脸上看来平静可双手无处安放，时而放在胸前时而摆在裤兜，心里怕是如热锅上的蚂蚁燥热难耐，他在窗前来回地走着，脸上却是越来越疑惑，如果工作被批是因为态度消极，可这女朋友怎么突然来此一出？想起前几天还坐一起吃饭了，聊的也高兴热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徐嘉强压着心中的疑问坚持到下班，待到太阳刚落山，便飞快地朝城市的中央赶去，而她就在那边的一间设计室里工作。

可等他赶到时，女朋友像是早有准备，同事说她有事提前离开了，徐嘉赶紧摸出电话，结果还是一阵熟悉的声音：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脸色难看大口呼吸着，抬手顺势拦下辆出租车，急切而准确地说：去天府佳园小区⋯⋯做着最后的努力。汽车在车流拥紧的道路上时开时停，等到达地方时，本来二十分钟的路程足足花了四十分钟，徐嘉大步跨过小区的院子，几步来到门前轻轻地敲了几下，见没有回应便加重了力度再敲，可周围仍是十分安静，徐嘉转身回头警惕向四周望望，然后伸手向房门上隐蔽的一角摸去，可是来回好几次都没收获，这是女友留钥匙的地方，他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掏出香烟大口吸起来。

肚子早已经饿过了头，这会连走路都缺了气力，回到人来人往的街头，徐嘉随便找个店吃了些东西，然后心思沉重地走在街边。周六的街上人群涌动，比平常热闹的很呢，他却早已无心留意这下，神情专注地又想着什么，可从那随后又露出的烦躁表情，显然还是毫无头绪，他被人群推拥着一直向前，漫无目的地看着街上的五颜六色，耳朵充斥着时下最流行的网络歌曲。突然一个熟悉的背影在人群中冒出来，徐嘉刚想赶上前去看看，才留意到那女性的手里牵着一小孩，正当他犹豫不决时，那身影很快消失了，找寻无果于是自己安慰到：绝对不会是她的。

落在人群当中，身体习惯性地向前走，旁边时不时传来说话声、笑声，情侣间亲切的低语嘻戏⋯⋯这一切更显出一个人的落莫孤单，也叫人无法静心再想什么，徐嘉加快了脚步穿过热闹的人群，向另一条相对安静的小街走去。一直沉默不语地走，直到无意间抬头看见＂志成书店＂，那刺眼的灯光下显得陈旧的招牌，熟悉的事物让人忍不住回想，这是徐嘉刚来这个城市喜欢呆的地方。从正门望去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地方摆满了书，这条街变宽变长了，街两边也新开了小店，可这书屋似还和七年前一样，不知不觉间他已在这里渡过了七个春秋，从当初染着黄头的小伙，到夹藏着几根白发的而立之年，是啊！生活早变了模样，那书店早没了往日的时光，看不到以往静静阅读的人们，桌上地上杂乱地堆放着书本，如过时没有营养的果实一般，被人弃之不顾。

时间更替记忆渐渐丰满起来，徐嘉走了进去，脸色平静而喜悦地望着店内的一切，然后不经意地搜索着一一《呼啸山庄》还在⋯正因这本书他和她才相识，从简单的交流开始，到日后话题不断，他们有着共同的爱好兴趣，都喜欢阅读和旅行，时间久了两人便不想分开，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嫁给我吧！那是上个月徐嘉手捧鲜花向她求婚，双眼注视许久，她先是激动、然后特别高兴地傻笑，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可如今，像是真有什么隐情，只是这三年的感情说断就断了，谁又能心甘情愿呢？徐嘉脚步匆匆地从书店出来，，在明亮刺眼的路灯下留下长长的身影。

你是怎么走路的！一个中年秃头模样的男人大声斥责，原来徐嘉低头没注意撞到人了，他抬头刚想道歉，中年男子旁边的女人抢先说：算了、算了⋯⋯然后扯着男人的胳膊要走，丽雯⋯⋯徐嘉喊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满脸的疑惑中带着愤怒，你认识他！中年男子瞪着她问，沈丽雯在两人间低下头沉默着，没人注意到她脸上的挣扎，片刻后才说：＂以前的男朋友，已经分手了。＂什么！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徐嘉失了理智大声嘶吼着：你就那么喜欢嫁个老头！中年男子一拳头打在他的脸夹，沈丽雯赶紧拉住了他，痛快地抛下句：算了吧！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然后两个身影拉扯着消失在街角的尽头，街上行人你来我往，只剰下徐嘉在原地捂着脸庞隐隐作痛。

我能给她什么呢？徐嘉低头喃喃细语，短暂的思索后他开始屈服了，双眼无力地望着天的尽头。他来自遥远的农村，工作多年虽小有所成，但比起一直在城市优越条件下成长的她，恐怕是远远不够的，她有文化、有专业技术、人也长的漂亮⋯⋯他越想越泄气，只能一醉解千愁。徐嘉忘记了是怎么回家的，在酒精的麻醉下昏昏欲睡，吐了两次人才舒坦多了。

黑夜在灯火中蔓延，大脑模糊中的画面突变随后十分清晰，那是他和公司的一位女同事一起，她挽着他的胳膊走在黄昏时分的海边，那个曾大胆表白却被徐嘉拒绝的女孩，此刻小鸟依人地靠在他的身旁，脸上是满满的幸福，而徐嘉眼睛看着波浪卷起的大海，时不时眨动双眼，像是若有所悟，叫人分辨不清他现在的心情，或许来自相同地方的她才是适合的选择，一阵海风吹来浪花拍打着岸边，形成无数白色泡沫，不久慢慢破碎慢慢消失，让人感觉心有不甘。

亲爱的来电话了⋯⋯你还没睡醒呢？手机里传来女性清脆温和的声音：你说周末一起去爬山，大懒虫！⋯⋯徐嘉朦朦胧胧地爬起来摸着额头，昨晚喝的太多了，现在头还疼了，＂快点起来！我等会过来接你⋯⋯这不是沈丽雯的声音？哦！徐嘉狠狠地拍了自己一下：原来刚刚都是在做梦啊！怎么会如此当真了。

他不停地搓动脸夹好让自己清醒，或许最近想的太多了。公司要提拔个新经理，本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徐嘉也在其中，可竞争者好几个，其中还有副董亲戚的，这不昨夜因为这事和朋友喝太多了⋯⋯头又开始疼了。徐嘉不在回想迅速地穿衣洗漱，就在那打开窗户的同时，一阵雨水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远处低凹地面上有大量积水，昨夜还真下雨了，他连忙转身回屋看看床边桌面上的烟灰缸，上面有半支未燃尽的香烟，徐嘉莫名其妙地愣住了，直到楼下传来沈丽雯的叫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