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被拐卖的女人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2022-06-02  本文已影响0人  雪梅姐在上海

作者:徐木花

2015年,当了二十年黑户的我再也寸步难行,我决定撕开尘封多年的往事,我决定回四川办身份证。

因为中年了,办事也成熟了,我从网上了解了很多关于我类似的事件。

首先我必须证明我这二十多年在哪里,在哪里为什么丢了身份证,又为什么没及时补办。这就意味着我必须要回一次内蒙,那个让我终身难忘的地方。

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一想起那时拼命地往外跑出来的情景,我想着那家人花了那么多钱,我却跑了,人家肯定恨我恨得咬牙切齿。

也不知道我那时怎么那么聪明,我想起了请律师,我想让律师帮我去开证明,这比我独自一人面对好。

我一直认为我是吉星高照的,我搜到了一位内蒙的律师,后来我才知道他并不是真正的律师,是一位有正义感的退伍军人,常常免费帮人办事。

在内蒙古集宁,我见到了我约的律师,魁梧的身材,戴副眼镜,看起来是又帅又有文化。

他大概问了一下我的情况,之前在网上我们也聊过,他开的是吉普车,他说要带我去那个村子找村长出证明,然后到县派出所盖章。

说起回那个村我有点害怕,不知道再见到那些人会发生什么,当车子缓缓地驶上有点记忆的路时,我心慌得特别难受。

其实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当回到那个村时,没有一个人认识我,而且最关键的是那家买我的人早就搬家进内蒙包头了。

证明开得很顺利,因为有律师在,村长不敢马虎,我觉得这步棋我走对了,当我们要走时,村长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还是你跑了好,你看你现在多漂亮,和你一起来的那几个可就不能提了。”

一句话让我想起我那几个朋友,二十多年了,她们还好吗,她们怎么样了。

我说“你能带我去看看她们吗?”

也许二十年后和二十年前是不一样的,村长痛快地坐上了我们的车,一路上他连声给我说对不起,说二十年前没能帮我,因为村里这样的事不好管。他说当时这几个姑娘他看着也可怜,只是无能为力。

我没有说什么,恨与不恨都过去了,我跑出去了,可能是很多拐被卖的女人一辈子都在梦的事。

车停在一个小院前,一个白头发的女人正弯腰和一个男人在铡牛草,看到我们下车,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呆呆地看着我们。

村长赶紧喊到“二牛媳妇,你看谁来看你了?”

女人看着我一身白色连衣裙,十厘米的高跟鞋,再看看自己她一身的灰尘,她往后退了一步,她没认出我来。

虽然二十年过去,虽然她头发白了,但她前面缺失的两颗门牙让我知道,她是小芳,我走过去,说“芳,我是花姐。”

小芳看了看我,突然放声大哭,她想抱我,然后又看看自己的手缩了回去。我赶紧拉住她的手,我们俩就开始哭,哭够了,她说“回屋,花姐,我给你做好吃的。”

小芳说给我做好吃的,就是当地的莜面鱼鱼,别看她是四川人,二十几年的内蒙生活,早已让她成了真正的内蒙媳妇,她的手很巧,只是脸上的皱纹和白发和她的年龄很不相称。

小芳说她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现在正读大学呢,她说她很知足,没想过别的,只想儿子有出息,她能享几天福。然后她看着我说“你怎么样?”

我说我也有个女儿,只是我一直没有婚姻,我说我现在的工作是保姆。

她不相信地看着我“我还以为你打扮这么漂亮是嫁了个大款呢。”

二十多年没见,我们聊起来还是那么开心,我问她回过四川老家吗?

她的脸立刻阴了下来“回去,还回去干嘛啊,也不能让父母知道我过的这样,还不如让他们就认为我早已经死了……”。

同样的伤感让我想到我也是那么不愿意回老家,小芳做的莜面鱼鱼,土豆西红柿加点肉丝做的汤,让村长和律师直夸她手艺好。

因为知道我们还要去看看别的姐妹,小芳也想去,问过她男人后,她也坐上了我们的车。

如果说那年我走的时候,小香是疯的,那这次见面她还是不错的,只是她的情况很糟糕。

那个老头老了,瘫了,小香的腿也是瘸的,说是有一年偷跑没成被老头打的。

不知道为什么,小香没生孩子,可能是老头不行。小香看到我们时,直接进屋把门关上了,她可能猜出了我们是谁,也可能她根本就不想见外人。

村长说她们家没经济来源,就靠村里每月发放二百块钱度日子,因为他们没儿没女,村里还想过过几年把他们送养老院。

小香的自卑我深有感触,我隔着门缝对她说“小香,我是花姐,我回来看你了,还有小芳,我们是一起来的内蒙。”

我知道小香在听我们说话,我听到了她在里面的哭声“小香,我知道,你在怪我,那次我来看你,你是想我带你走,可是你知道吗,我每走一步也都是胆战心惊的,我带不走你。”

说到这里,想起我逃跑的那段经历,我坐在小香的门前,小芳帮我擦着眼泪,我给她们讲我差点被狼吃掉,我那讨饭的经历……

我们三个人,屋里屋外哭成一片,想想那时候火车上的相遇,现在白发的小芳,瘸腿的小香,再多的眼泪也找不回当初了。

最后小香还是不肯打开门,她说你虽然哭了苦了,但你出去了。

如果当时我带她走,可能我们两个都没有活路,但她不明白。

我从门缝里给她塞了两千块钱,小芳也给了二百,小芳说以后她会常来看看小香。

车轮卷起尘土离去,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小香远远地向我们招手。

车上我们的心都很沉重,村长更是难受,他说你们还想见你们的那一个姐妹吗?

“小雅”

我和小芳同时喊出声,没想到村长知道小雅的下落。

村长说小雅脾气特别不好,刚去的那家,她天天寻死觅活地,人家怕她跑了一场空就把她转卖了,而且是卖给了兄弟俩做老婆。

“啊”

兄弟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快黑时,当我们的车到的时候,整齐的四间大瓦房出现在我们眼前。

“看来过得不错”小芳说。

院里停着摩托车和农用小汽车,我们进了院才有一个男人出来,个不高,黑得像非洲人。

他看着村长和律师,他眼神有点慌,说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说我找小雅。

他说什么小雅大雅的,这里没有,他说着话就要把我们往外轰。

村长眼珠子一瞪,“干啥呢,这是小雅的姐妹,又不是来给你抢媳妇的。”

正说着话,门口进来一男一女,男的一看就是非洲男的兄弟,个不高,头发稀疏,比非洲的白点。

女的正是我们的小雅,发福了,挺胖的,但看起来过的比小芳,小香都好。

我说我是花姐,还有小芳。

小雅赶紧把我们带进屋,非洲男给我们倒了水,几个男的都在院里,我们三个女人在屋里炕上。

小芳说“小雅,你这过得挺好的。”

小芳看看院里,看看我,“我好啥啊,你看花姐才好呢,四十多了还像小姑娘一样。”

小芳说多年的生活已把她的刺磨平了,好在这弟俩虽然丑,都待她特别好,她说她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但分不清楚谁是哥哥的,谁是弟弟的。

我说这样是不合法的,她说名义上她和哥哥领证的。

那天晚上我们聊得很晚很晚,都说如果当年不羡慕外面的世界,都说当年如果没有遇到那个胖女人,也许我们现在会是另外一种生活。

我说“你们想跟我去外面打工吗?”

小芳说还出去啥啊,在这里早就习惯了,再过几年就该带孙子了。

小雅也说不想离开了,走了孩子们咋办,就一辈子都这样了。

看着她们都这么知足,我觉得她们是对的,这里是她们的家,有家才有魂,像我一样东南西北跑了半个中国,我没有家。

第二天当我拿到所有手续时,我给律师五千块钱,他拒绝了,他说“如果二十年前,我碰到你们,我会尽全力救你们,帮你们。”

当他把我送上火车的那一刻,我哭了,我觉得内蒙人也挺善良的,也不都是让人恨之入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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