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妻子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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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一叶红茶
01
我和妻子许静结婚三年了，一直没有孩子。我虽然明里装作不着急，其实心里早已如热锅上的蚂蚁。
眼看着自己已经三十二岁了，亲戚朋友们比我小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虽然我也不是很喜欢小孩，可是不管男女，总要生一个日子才算圆满啊。
夫妻两人的日子总有一天会由甜蜜渐渐归于平淡，甚至冷清。空荡荡的房子里平日里连声音都听不见，要是有了孩子，欢声笑语充满角落，也算是彼此的纽带了。
上个月好朋友大强生了个儿子，朋友圈里天天发他儿子的照片，那劲头比中五百万都高兴！
满月酒那天我微信直接转了500块钱过去，推说有事去不了。其实我一个出租车司机能有啥事，不过就是心里关于造人的火苗又蹭地上来了。
02
晚上我早早交了车，从超市买了菜回家做了几样家常小菜。平日我和许静谁有功夫谁买菜做饭，要是都忙就吃外卖。
结婚以来从没有红过脸，一来我们都是温和的脾气，二来岁数渐渐大了，也不像小年轻们兴个打情骂俏了。
许静比我小四岁，在一家瓷砖厂做销售，每逢淡季工资少的可怜不说，天天还要看老板的脸色。压力虽然大，却也从不和我抱怨。
刚结婚那会人人都说我福气好，许静温柔又能干，家里每天给她收拾得整整齐齐，逢人总是笑意盈盈。
这两年亲戚们在背后默默议论我也不是不知道，我岁数大了，是该有个孩子了。只是许静说过孩子这事看缘分，时候到了，自然而然就来了。
一开始我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可是都三年了，万一真的没缘分，我要听天由命吗？
前两年我表弟媳妇通过人工授精生了对龙凤胎，可高兴了一大家子。都说现在科技发达了，想要个孩子不是难事。
我心里也做了打算，寻思着先去大医院看医生，看看怎么说，如果真的谁有毛病生不了，管它人工授精还是试管婴儿，先要一个再说。
03
许静进门的时候我正对着一桌菜发呆，她走到我身边坐下，拍拍我的背。
“发什么呆呢？”
“回来啦！洗手吃饭吧！”我揉揉眼睛，装作犯困。
许静每次都只吃一小碗，说是为了保持身材。饭后，她收拾碗筷，我寻思着再不说又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了。
“静子，那天我姨奶奶说她儿媳妇的嫂子在市里三甲医院是妇产科大夫，说让我们没事过去那边看看。说好多怀孕难的到她那抓几副药吃了就好了，我想着咱俩都老大不小了，就去看看，反正也没坏事对不对？
我边说边观察许静的神情，话音未落，许静手里的盘子就碎了一地。
我三步并五步走过去收拾了残渣，只见许静梨花带雨地小声抽泣。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不能生是不是？”她抬头幽怨地看着我。
“没有没有，你看你，多想了。这只是个概率，说不定是我有问题呢是不是？”我一下子急了，我发誓没有针对她的意思。
“你也知道，我妈年纪大了，我结婚又迟，她为我不知道操了多少心。她就我一个儿子，自然是盼着我们有个孩子。再说，拿咱俩来说，家里多个小孩也热闹些。”
她不再哭泣，转身回了房间。
04
我看着一桌子剩菜，颇有些凄凉的味道。
我是爱许静的，我在乎她。
想当初我妈给我张罗了十来次相亲都以失败告终，人家姑娘都嫌我个子矮，而且又没有爸，明眼看的到的苦日子呢！
眼看着快要30岁，我妈更是为我愁白了头发。我也近乎绝望，打算着当一辈子光棍得了。
可是我认识了小静，她是我最后一次相亲的对象。那天我记得下着很大的雨，而我也被次次拒绝伤透了心，出租车停在车站等客，就是不愿意去约好的地方。
我想这么大的雨，说不定人家姑娘根本就没出门。可是没一会媒人打电话给我问我咋还不到？说姑娘都提前来了。
我赶忙发动车子驶向饭店。一路上心情说不出的舒畅，到了饭店，雨也停了。
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一张可爱的娃娃脸。虽然算不得有多好看，但是一眼看着就让人舒服。她的脸上没有那样的世故，见我来了始终低着头。
我也显得很局促，看着对面小小的人儿，心里有一种道不明的情愫。
05
是的，我和许静在一起了，而且不到半年就结婚了。
没有盛大的婚礼，没有蜜月旅行。结婚那晚她把我们家给的彩礼如数奉还，她说，钱不重要，把日子过好才是真的。
我当即感动地把她搂在怀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对她好。
我妈也不为我操心了，说我有个这么好的媳妇，她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许静说：“妈你瞎说啥呢？你还没享福呢！”
我妈笑呵呵地拉着她的手。
那时候，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许静从不嫌我矮，每次跟我一起出门她都换成平底鞋，亲密地挽着我的胳膊。
他知道我的工资不多，还要赡养我妈，从不不曾主动向我开口要什么。哪怕生日到了也不会提醒我，更别提什么七夕圣诞了。
我一向也不是浪漫的人，还是刚认识那会送过她一条施华洛世奇的水晶项链，她如获至宝似的带了三年。
这么好的许静，就算她真的不愿意生孩子，我想，最终我也会向她妥协。
06
当晚，许静背对着我说：“抽空你带我去医院吧，我不能剥夺你做父亲的权利。”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心里竟有点隐隐的难受，那冰冷的声音仿佛就像一把刀子。
很快我就联系了姨奶奶，由她的儿媳妇带我们去了医院。招呼好医生，她就离开了，
一路上许静都是郁郁寡欢，我也没敢和她搭话。
医生建议我们各自做个检查，并且安慰我们，说每天都会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的夫妻来这里，总会有办法的，不要有压力。
等单子那几天，我心里反而平静了，许静依然不和我交流。
取检查结果那天，许静要上班，我一个人开车去了医院。
医生让我关上了办公室的门，示意我坐下。
“你太太打过胎吗？”
“没有！”我几乎破口而出。
“哦，检查结果表示呢，你太太许静输卵管堵塞比较严重，如果你们想要孩子，可以先做手术疏通，这个有人一次就疏通了，有人要做很多次都不一定。”
“医生，那做这个手术有没有风险呢？”
“风险倒是没什么风险，但是如果你们真的想要孩子的话，我不建议。”医生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接下来说的话让我如同五雷轰顶。
“你太太子宫内膜特别薄，一般来说，只有打胎次数过多才会导致。我是医生，基本的情况还是要告诉你的。就算输卵管疏通了，再次怀孕也会非常危险，甚至能危及生命。”
我不记得最后是怎么出的医院，只觉得像是做了个噩梦，办公室门口坐了位小姑娘，脸色苍白捂着肚子。
07
一连好几天我都没有回房间睡，我和许静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却是许久都没有照过面了。
我脑子里有很多很多的画面，破碎而不堪。我不敢去想，是否我的妻子一直以来都是在欺骗我？
可笑的是，这样的事我不能告诉任何人，甚至许静，我都无法平心静气和她谈一谈。
我能接受在我之前她有过别的男人，那是婚前的事，我再怎么介意也不能无理取闹。
可是如果她有过很多个男人，还多次打胎，那就不正常了。
心里说不出的烦闷，也不愿意往深了想。
越不愿意想，脑子里越是闪过那些龌龊的画面，仿佛我是全世界最傻的傻子。
可是，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做一辈子的傻子。
08
我在书房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婚后为了节约用钱，我连烟也戒了。此刻的吞云吐雾，却有种无比的陌生感。
我听到了敲门声，那一扇隔绝我们夫妻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我坐在书桌前，许静坐在床上。
“有些事，我瞒了你。我一直以为，我不说，你不知道，这样我们就可以过着平淡的一生。不求大富大贵，但是却难能可贵。”
我低着头，看不见她的神情，但她的声音已然让我说不出的心疼。
“真的是太穷了，我爸肺癌住院，连我妈都说放弃治疗，可是我不同意。弟弟上大学连学费都交不起，亲戚们一听到我家都直摇头。可是那是我爸啊，只要有钱化疗，就能延长他的命！”
我听到了许静的啜泣声，有些隐隐的绝望。
“难道就因为没钱，让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爸死在我眼前吗？我做不到。所以我把自己给卖了，我妈知道，可是她没有说什么，那时候我们最需要的就是钱。”
“刚开始没有经验，怀孕了好几次，被老板骂了很久，后来和别人学习怎么应对那些人，怎样能保护自己。再后来，我爸死了，我就出来了。好歹，我不遗憾。”
“出来后也谈过几次恋爱，被我妈逼着去相亲。可是没认识几天他们就约我开房，想要和我睡觉。我就想，他们和花钱睡我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直到认识你，我知道，你跟他们都不一样。说我爱你，可能你觉得我恶心。毕竟我也觉得自己恶心，和你结婚以来，我经常做噩梦，梦到你知道了和我离婚，骂我，不要我。我害怕，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我看到许静已经情绪失控，蹲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头哭泣，像一只濒临死亡的小鸟。
而能拯救她的，只有我。
我想起刚刚在网上看到的一个问题，“你能否接受你的女朋友曾是性工作者？”
我的回答是：如果她真的足够好到让我去不计一切地爱她，那么，不管她是人是鬼，不管她的过去将来，我都愿意站在她身旁。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想许静对我来说已经不仅仅是妻子，更是一路风雨同舟的伙伴。生活已经足够艰难，余生就让我们好好善待彼此吧。
许静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因为我轻轻地拉起了她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