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投射【通缉令18】
致命投射【通缉令18】
引子
有时候，一个总是自责的人，往往更喜欢攻击别人。
1
随着外面闪过一道紫色的光，不过两秒，雷鸣就震得整个窗户都嗡嗡直响。“哗——哗——”
这本是个冗长而压抑的雨夜，却随着雷声的到来而彻底打破。屋里的光管也变得一闪一闪，之前萦绕其中的飞虫，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不见了踪迹。
“这道题最终的结果是‘11965’。思路其实很固定，首先，你需要列出……”
今天吃错什么东西了，阿坤摸着小腹，忽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然而，看了眼旁边仍在全神贯注的人，又不禁咬住牙——先忍忍，等结束再去。
三分钟后，他火急火燎地跑出房间，窜进了厕所。
冲完的那一刻，他长舒了口气，而雨，此时也越下越大。他打开了厕所的门，正想舒缓一下筋骨，就劈面从窗外看到了一大片紫色。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屋里的光管瞬间熄灭，四周立即陷入了黑暗。
阿坤叹了口气，打开手机手电筒，缓缓朝房间走去。奇怪，桌前好像没有人。然而，旁边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却好像……
“呃、呃——放开！”不知何时，他脖子前多出了一根绳子，下一秒便呈弯曲状向后套……“啪！”
手机瞬间落地，阿坤奋力地拉扯那根绳子，然而后面的人立刻加大了力度。
阿坤吃力地扭过头，借着电闪雷鸣的那几秒，看到身后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瞬间就瞪大了眼睛。这张苍白无血的脸，就像刀片一样，迅猛地摩擦着他的心房。
挣扎中他撞到了墙上，呼吸道越来越窄，身体变得柔软，心却万分沉重，仿佛灵魂在逐渐摆脱肉体——累、痛！
阿坤眼前越来越晕，几秒前还张着的嘴,此时正虚弱地合拢。他不顾一切地从兜里扯出一只笔，颤抖着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往上写着……
雨，终于变小，除了微弱的水滴，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包括某人的心跳、呼吸……
2
这已经是本市第四起高中生被杀的案件。办公室里，罗钊面色凝重地翻看着档案。
尽管从事刑警多年，但他还是为死亡的频率感到了一丝意外——四起案件发生在同一个月，平均一个星期死一人。
四起案件可归为是一宗连环杀人案件——凶手似乎是同一人所为，作案手法都大同小异：将被害者杀后，都将其双耳割下，用钢针将他们的眼睛戳破。
前面的三起案件，几乎都没有实用线索可循，凶手每次都巧妙地选择在被害者独处时下手——其中两个，是在深夜到学校自习室温习时被害；另一个是在家附近的小树林遇害，经调查得知，该生每天放学，都会被父母要求到小树林那儿背诵诗歌。
是的，这些被害的高中生——包括最新起的那名受害者在内，都有一个共同特点：父母管教严厉、学习刻苦。
究竟是谁？是谁在蓄意谋害这些十六七岁的学生？最后竟还毁坏他们尸身！罗钊严肃地翻着手中的资料。
在最新的这单案件中，死者叫王晓坤，是一名高二外宿男生，在学校是学霸级人物，其父母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
由于受家庭的影响，王晓坤经常参加本市的课外竞赛，其中有一个是最近才参与的，是……
正在罗钊观察分析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头儿，好消息！经过再三尝试，墙上的笔痕已经被相关人员辨认出了，初步判断，上面是一个‘right’的英文单词。”
“很好。”罗钊依然面不改色，“但还需请他们继续观察，以便进一步确认。”放下电话，他不禁托腮思考起来——right？
虽然这一次，凶手依然巧妙地趁被害者独自在家时下手，但这次在案发现场的墙上，出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在死者家中，距离尸体不到十公分的墙上，有一块被刻意涂抹的黑色笔痕……
罗钊当即吩咐相关技术人员，想办法消除这些被刻意涂抹的笔痕，看看在缭乱笔痕下，是否隐藏有什么东西。
而刚才，助理打电话告知，笔痕下的确有料，初步判断是一个“right”的英文单词……
这个英文单词，会不会是死者生前留下的？如果是，这又代表着什么？
就在这时，电话再次响起，依然是助理打来。罗钊听了几秒，顿时微微瞪大了眼睛。
3
罗钊整理了连续被害的四名受害者的档案，通过比较，他很快就有了一个新发现——
虽然这四个人是在不同学校就读高中，彼此互不认识，但他们死前竟都参加了本市同一个课外竞赛。
该竞赛是一所信息学院举办的计算机程序设计赛，其目的是为了增加曝光率，吸引更多将来报志愿的高中生注意。
该赛时长为三个月，每月月初依次进行初赛、复赛和决赛。而这四名受害者都是已通过复赛、将要参加决赛的佼佼者。只是……他们永远也不会想不到，自己会永远与冠军失之交臂，永恒地长眠于决赛前。
经过一番思考，罗钊还是联系了创办此赛的该学院。毕竟，凶手选择下手的这四个目标，都是参加他们竞赛的报名者。这是巧合，还是……
“罗队长，想必您也知道，由于我们学院正扩大招生，于是这才想借此竞赛来吸引高中学子，希望他们将来选大学时能多加考虑我校……谁知，竟发生了后来这些痛心的事！”
“而这些事儿，也将我们学院推上了风口浪尖——某些居心莫测的人竟公然造谣，说这些学生的死和我们学院有关！唉……罗队长，您可要明察秋毫，尽快揪出这个凶手，以便还我们学院的清白啊！”
办公室里，校长声泪俱下地握着他的手，苦口婆心地对他说。
见问不出什么实用线索，罗钊说了句“放心，我们一定公事公办”就准备告辞。
正要走出校长办公室，敲门声就响了起来。身后的校长抹了把泪，说了声“进来”。
门开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虽然穿着醒目的西服，但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光头，身形瘦削，不过左手手臂倒很是粗大。
看到罗钊的第一眼，那男人莫名地瞪大了眼睛。
擦肩而过时，男人身上的烟熏味儿扑面而来，如果仔细查看，还可以发现他衣领处有一丝暗淡的油渍。
此时，男人虽已走到他身后，但始终有意无意地瞥向自己，两只手微微握成拳头。罗钊露出了若无其事的神情，淡淡地走出去，关上了门。
“校长，我想申请辞职……我那老爷子前阵子车祸去世了，老母现在又卧病在床。我想回去照顾她，所以……”
“我说邵老师，您儿子女儿不都已经工作了吗，您不是让他们高中毕业就创业了吗，现在他们打拼也有好几年了，难不成，您还害怕他们对自个儿奶奶照顾不周？”
“是，没错！但我还是想……”
“邵文华老师！现在学校正陷水深火热当中。而您又是三朝元老，在我校早已是德高望重的优秀教师。现在如果连您都辞职了，那学校那年轻老师会怎么想……为了稳住其他老师，您必须坚守岗位啊！”
“可是！我……”
“邵老师，您在学校也有十年了，难道一点儿感情也没有？难道您要眼睁睁地看着学校覆灭？总之，这次真要拜托您了啊……更何况，您岁数也不小了，外面风大雨大的，您保证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
霎时，办公室一阵沉默。
几分钟后，邵文华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缓慢地抬头，眼球呆滞地向上移动，第一眼就看到暗淡灰白的天空。
他沉着脸走出办公楼。此时已是下课时间，一群学生像马蜂窝一样扑向了他。
“老师！您刚才是不是向校长申请离职？！难道，您真的不打算教我们了吗？”
“邵老师，我真的很喜欢上‘程序设计语言’这门课，你起码也要教完我们再走啊！
“是啊老师，你当初不是说会教完我们四年的吗？想不到你这么快就食言！”
“老师，求您不要走好吗……”
这些学生有男有女，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此时他们共同围成一个圈，脸上伤心、愤怒而又担忧的表情坦露无遗。
看得出，他们都是真心喜欢上课，真心喜欢学习的学生。
看着这一张张无拘无束，自由奔放的脸，他全身颤抖了起来，瞬间低吼一声，然后从稀疏的一处突围出去，快速地逃离了现场。
“唉！老师您别走啊！”那些学生又一窝蜂似的追了上去。
远处，罗钊沉默地目睹着，看着邵文华逐渐消失的背影，不经皱起了眉头。
4
生活是一本悬疑小说，没有人会知道明天将发生什么——在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晚上，第五起案件赫然发生了。
受害者叫鲜永骏，依然是参加该学院竞赛中的一员，依然是通过复赛，准备迎接决赛的佼佼者。
其实在发生四起命案后，罗钊就派人暗中保护这些参与竞赛的剩余同学。但结果防不胜防，凶手最后还是找到了下手机会。
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凶手会如此“青睐”参加这次竞赛的学生？
幸运、却又更令人费解的是，这次到警局报案的，正是鲜永骏本人——此次案件中的受害者。
是的，这次凶手仅仅将他迷晕在家，并没有将其杀害。是他醒来后自行报的警。这也是这第五起案件，跟前四起最大的不同之处。
鲜永骏，高三男生，从小出生在单亲家庭，由母亲抚养长大，但这个月他母亲有事回娘家，所以最近他一个人在家居住。
他向警察回忆说，昨晚十一点，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墨镜、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按了他家门铃，通过猫眼，他还看到对方拿着一份快递，这人声称手上有一份寄他母亲的快递，并说出了他母亲的名字。
虽然当时夜已深，但鲜永骏想了想，还是开门了。
然而，对方一上来就将一块布堵住了他口鼻，浓烈的味道瞬间让他有些窒息。不一会儿就感觉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听完鲜永骏的陈述，罗钊再三地询问，是否有认出那快递员的相貌。然而鲜永骏始终都在摇头，说对方伪装得很严密，并没有看出他是谁，仅大致感觉对方是一个中年男人。
案件，越发地破朔迷离，如果这次也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又为何“破天荒”地选择留下活口？而迷晕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他立刻又问鲜永骏，家里有没有被翻过的痕迹，或者丢失了什么东西。鲜永骏愣了一下，然后再次摇了摇头。
尽管没什么思路，不知道这次凶手的作案动机，但罗钊依然不肯放过一丝突破口——鲜永骏的家坐落于一条陈旧老街，他楼下是经营各种生意的小店。
得知这点，罗钊立即联系这些店主，询问他们在案发当晚，是否曾看到过一个可疑的快递员出没。然而，这些店主很快都一一摇头。他们在十点之前就已经全部打烊，根本不可能目击到案发时发生的事儿。
线索，就这样再次断了。
就在事情一筹莫展时，一个常年徘徊在鲜永骏家附近的流浪汉，忽然来到警局，他说事发当晚，他有目睹到一件可疑的事。
流浪汉说，事发当天他赌赢了一笔钱，于是晚上就到酒馆喝酒，大概在十一点时离开，然后独自步行回居住的地方。
当路过鲜永骏家楼下时，他无意间抬头，竟发现他家窗户上，有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的男人背对着自己，正半蹲在窗台外侧。
虽然这男人的举止有点儿怪，但当时自己喝得上吐下泻，自顾不暇的，所以没有细究男人目的就离开了。
听完流浪汉的陈述，罗钊托着下巴问：“你是说，当时你看到一个男的，蹲在高第街59号的三楼窗台外？你确定没有记错、看错？”
流浪汉不假思索地点头：“虽然那时有点儿醉，但记得还算清儿。我亲眼看到一个穿着制服、带着鸭舌帽的男人蹲在59号三楼窗台外……警察同志！我觉得，那时他应该正打算拉开窗户，闯进那户家中行凶！”
罗钊微微皱起眉头，将信将疑地看向他。
“警察同志，我这次报案可不是为了赏金，而是确确实实想为您们效劳，所以我说的句句属实啊！”流浪汉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看着罗钊不信任的表情，他又急忙补充。“其实当时我还注意到一个细节！”
“因为那晚天气冷，所以窗上零零散散地结了点儿冰，而当我抬头望上去的时候，看到的不仅是蹲在窗外的男人，还看到了在窗户顶端，有块冰儿恰好滑落，正正地掉在了那男人头上……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并不是我喝醉酒产生幻觉！不然我脑海里怎么连这个小细节也记得这么清……”
听到这儿，罗钊瞬间眯起了眼睛，死死盯着流浪汉的脸，心中默默地思索着。
5
鲜永骏没有想到，这天一大清早，罗钊就带着两个警察来到了他家。
罗钊一进门就板着一张脸，沉默地直奔他卧室。他下意识地慌了起来:“喂！你想干什么？”鲜永骏正要跟过去，就被两个警察制止了。
罗钊一进卧室，就死死盯着房里的那扇窗——那扇露在街道外、流浪汉那晚看到上面蹲着个男人的窗户。
思索片刻，他爬上窗台，抓着窗旁的墙壁转过身，一边打量着屋里的每一处，一边在脑海里联想、构思着。
忽然，他看到正上方的木质天花板上，居然有一块大约3×3dm的正方形裂痕——这明显是用刀子刻意割成的。
他下意识地用手按压这块正方形木板。经过一番努力，木板猛地被顶开，发出“嘣”的一声。罗钊微微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往里四处摸索。很快便摸到了里面一叠类似杂志的书籍。
他立刻用手捏住这些书，试图将它们拖出来。由于数量太多，拿出洞口的那一刻，他便失手让这些东西全部滚了下来。
随着“啪”的一声，花花绿绿的杂志全部撒落在地。杂志上的封面人物，无一例外都是些大尺度的日本艳星。
在散乱的杂志中，还夹杂着几张A4复印纸，可以看出，最上面的那张A4纸开头，印着三个加粗的黑体字：协、议、书……
“啊？！”鲜永骏不顾一切地冲进房里，却因看见地上的那堆东西而发出一声叫喊。
他猛地抬头，劈面看到已然被打开的暗格，他瞬间就脸红到了脖子根部。
两秒过后，他下意识地扑过去，试图拿走那几张A4纸，但罗钊的动作比他还快——迅猛地跳下窗户，抢先一步拿了起来。
“不！还给我！”他扭曲着脸伸出手，却又被冲进来的两个警察再次摁住。
罗钊浏览了一遍那几张“协议书”，很快便惊讶地看向他，随即严肃地说：“想不到，你读书这两年所获的成绩，竟都是作弊得来的！”
鲜永骏一听这话儿，瞬间停下挣扎，直直地愣住，几秒过后便重重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些协议书上，无一例外都在记录着他与黑市间的交易。
上面的文字表明，鲜永骏从2016年开始，就在学校每次期末考试前，在黑市购买试题的答案。而这次参加的计算机程序设计赛，其试题答案竟也提前泄露了，他依然购买了。
审讯室里，鲜永骏对自己的行为供认不讳。他说在“读书”这块儿，母亲对他寄予了很大厚望，总是对他平时的作息严加看管——望子成龙的心情跃然表面。
然而，鲜永骏对念书根本提不上兴趣，根本不想花精力在这儿。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网上发现了一个可以购买考试试题的黑市网站……
“其实，我只是个伪学霸而已。”鲜永骏微微低下了头，喃喃补充道，“也许也正因如此，那晚，那个专杀学霸的凶手最后才会放我一命。”
听到这儿，罗钊眯起了眼睛：“你这话的意思是——凶手最后知道了你不是学霸，才不打算杀你的？”
鲜永骏微微抬起下巴，点了点头：“我觉得是这样的。因为……其实凶手那晚把我迷晕后不久，我就醒来了。然后，我发现卧室天花板的那个暗格，有打开过的迹象。虽然里面的东西没少，但很明显有翻过的迹象……”
他说，随后又从手机上看到，在自己被迷晕的这小段时间，黑市那边的人曾发过短信来，催他交这次竞赛试题答案的钱：“你小子再不交钱，我就将协议书拿给你妈看……嘿！其实不用拿我这边的，我只需告诉她，你宝贝儿子房里的天花板上有料就行了！”
鲜永骏低着头说，他很怕母亲发现自己干的事儿，所以最后才割开天花板，藏在里面。但有一次，他无意间将这件事告诉了黑市那边的人……
听完鲜永骏的陈述。罗钊闭上双眼，试图将整件事在脑海演练一遍——
那晚凶手迷晕鲜永骏，正要打算对其下手，这时黑市那边就发来了短信。凶手无意间看见，然后打开了短信中提到的天花板暗格……在得知鲜永骏并不是真学霸后，便不打算杀他……
其实，这个推测目前还有待验证。毕竟，凶手前四次选择下手的，有货真价实的学霸，也有成绩平平的学生。
因此，鲜永骏判断得并不对——凶手并不是因为知道他是伪学霸，最后才决定不杀他。那么，究竟是什么，导致凶手最后决定“放他一马”呢？
6
尽管发生了四起命案，但该学院计算机程序设计赛决赛，本月依然如期举行。
能够参加决赛且至今还活着的，就只剩下6个人。然而，今天来参赛的仅有5人。
——比赛前一晚，鲜永骏被外界传出，由于之前遭到了凶手袭击，所以患上了严重后遗症，这两天还失心疯发作，到处歇斯底里地胡言乱语，如今已被送到精神病院治疗。
据说他在医院，不仅总是大喊大叫，还时不时地抓着过往的医生护士大吼:“我没有疯，我没有疯！我已经有点儿认出凶手了！再给点儿时间，再给我一点时间！很快……很快我就能想出凶手是谁了！”
由于他变得如此疯癫，所以被直接取消了此次决赛的资格。
不过说到这次决赛，外行人都对此感受到一丝惊讶——以往的初赛和复赛，都是在学院机房进行，但这一次，校方别出心裁地来到离校较远的高第街。
他们租了这条街上最大的一所网吧，然后让那五个学生在里面进行决赛。
网吧里，邵文华一边分发试卷，一边疲倦、漫不经心地说:“各位同学，虽然这次地点有变，但规则还是和之前一样——在电脑上写出程序编译的过程，然后将最终答案填到试卷上……其中，第九题的题目有误，你们将‘m[k][i]’改为……”
“只有这样，最终才能编译出正确数字。”邵文华话音刚落，一阵嘹亮的枪声就从外面传了进来，接着又是一阵雄浑的喊声:“别跑！你已经被包围了！现在自首还来得及！快快束手就擒！”
听到这般声响，那几个学生忍不住扭头，惊讶、好奇地看向门口。下一秒，他们就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抱头鼠窜地跑了进来。他二话不说地躲到了一张桌子下面。
不一会儿，罗钊就带着十几个警察进了网吧，他一眼就看到了桌下的流浪汉，然后迅猛地走过去，将他拽了出来，死死地盯着他，说:“这次看你还想逃——谋害了四个高中学生的连环杀手！”
听到这话，众人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面面相觑地议论着。而站在角落的邵文华，此时也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木木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我不是那个凶手！你们血口喷人！”流浪汉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反驳。
“还想狡辩！”罗钊牢牢拽着他胳膊，露出了一丝冷笑，“通常情况下，凶手在作案后都会选择在现场徘徊……那天，你到警局声称是想提供线索，我看你实际上是想混淆视听吧？”
罗钊顿了顿，继续说：“那天你声称在案发当晚，曾看到凶手蹲在被害者窗外，正试图潜进去……这根本就是你瞎编的吧？”
“什么瞎编！”流浪汉一脸的坚定，“我所陈述的都是事实！”
罗钊径直地往下讲：“那天你说，凶手半蹲在窗外被冰花砸中……呵，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是不可能发生的！”
“其实，天气寒冷时窗上出现的冰花，是由于室内温度和室外温度间的反差而致成的——室内的暖空气碰到冷的玻璃窗，发生凝华，这才使窗户产生了冰花。所以，产生冰花的地方应该是窗户的内侧，而不是外侧！”
罗钊死死地盯着他：“那天我反复问你，是否有记错，但你却始终说，凶手在窗外被冰花砸中！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由此可见，你根本就是在撒谎，你是故意编造那晚的事儿！而撒谎的动机……恐怕也就不言而喻了吧？”
“我、我那是……是我、我……”流浪汉张口结舌地看着他。
“将这个凶手押回局里！”未待他说完，罗钊就吩咐身旁的警员。
“不！我不是凶手！我真的不是，放开我……”流浪汉扭动着肢体，大声呼喊，但依然被警察拖出了网吧。
罗钊也跟着出去，几分钟后又重新走了进来。看着现场几个一脸错愕的学生，他缓缓朝他们走来.
“同学们，刚才我已经和校方联系。由于突发状况，所以这次竞赛‘择日再战’。对此，我代表警方向你们表示歉意……但今日之事，希望你们也要引以为戒，需要时刻遵纪守法，长大后做一个心态积极、充满正能量的良好公民……”
打发完那几个学生后，整个倘大的网吧就只剩下罗钊和邵文华。看着邵文华，罗钊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正在这时，一个警员忽然冲了进来，急迫而大声地对他说：“报告队长，刚才医院打电话说，鲜永骏今天大喊大叫，声称自己已经想出凶手是谁了……由于他行为过激，现已被医生打了过量的麻醉剂，估计明天才会醒来。”
“嗯……”罗钊托起下巴思量起来，许久也大声回答：“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凶手就是刚才那流浪汉。但明日还是应该到医院问一下鲜永骏。看看他所说的凶手，究竟是不是那流浪汉。”
“如果有出入！那么这单案件就依然没有完结！”
7
深夜十分，四周一片漆黑，整座病院都沉浸在午夜的氛围中。不知从何时起，病院上空出现了一层紫黑色的霾，就像一个中心漩涡，从四面八方而来的霾越积越多、越积越浓。
今夜，注定是一个无星无月的晚上。
“咿呀——咿呀——”
病院里，陈旧的木板发出了阵阵响声，在余音回环的走廊上格外清晰。一个戴着大口罩的医生快速走过，手不时摸进怀里。走到尽头的那间房时，他停下脚步，伸出戴着蓝色手套的手，缓缓打开了那扇门。
房里黑漆漆的，但还是可以看到床上被子是隆起的。医生迅速地从怀里掏出注射器，缓缓走近病床，猛地将被子掀起——里面没有人，而是一只巨型玩偶。
医生仿佛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身，正要逃出房间，就听到墙上开关“啪”的一声响，与此同时前方传来了一阵洪亮声：“别动！把手举起来！”
下一秒灯亮了，站在门口的赫然是两个举着枪的警察。
医生瞪大了眼睛，然而立刻就攥紧了手中的注射器，毫不畏惧地低吼一声，一下秒便举着针筒冲了上去，冒死与警察搏斗。
就在警察要将他一击毙命时，他们身后就抢先响起了枪声，一枚子弹风驰电掣般射了过来，精准地击中了医生的手，顿时，他手中的注射器赫然下坠。
“快！将他按住！”
两个警察立即会意过来，瞬间冲上去钳住了医生胳膊，一边死死拽着，一边又一百八十度转身，随后又同时在他身后猛踹他脚关节——顿时，医生跪在了地上。
罗钊从他们身后走上前来，放下还在冒烟的枪，无视医生的挣扎，猛地将他口罩揭了下来——露出来的，赫然是邵文华那张苍白的脸。
“果然是你！”罗钊死死地盯着他。“那个真正谋害了四个学生的凶手！”
邵文华咬着牙挣扎，和罗钊对视时，眼里净是愤怒和不甘。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原来这是一个预谋已久的圈套！原来白天在网吧的时候，自己就已经中计了！
8
事情要从第四起案件——“雨夜杀人案”说起。
当时经有关技术人员破解后，初步判断墙上留下的痕迹是“right”。但很快，这个答案就受到了质疑。因为这个“right”，居然是用笔墨刻意加粗的，尤其是最后两个字母“h”、“t”。
王晓坤是被绳子勒死。如果这真是他死前留下，不可能有那么多“闲情雅致”刻意加粗。
但假设他的确在墙上留过东西，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凶手加粗，其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视听——掩盖王晓坤真正想传递的信息！
如果顺着这样的思路想下去，那么王晓坤真正想传递的信息便不是“right”，而是其他的字符！
与“right”最接近、最能够被“right”掩盖的是……
11965
没错！正是数字11965。这或许才是被害者真正想传递的信息！
——前面的三个数字“119”，凶手很容易就可以将其改成“rig”，但后面的“65”很难改成“ht”，所以，凶手才会着重加粗“65”!
——经众人的仔细观察，大伙儿一致认为:尽管“ht”被着重加粗，但看起来仍像“65”……
得知“right”很可能是“11965”后，案件依然没有进展——这个“11965”，又代表了什么含义？错综复杂的线索，让罗钊一时间陷入了瓶颈当中。直到那天，他在学院的校长办公室碰到了邵文华。
当时他敏锐地察觉到，邵文华在遇见自己时很不自然……尽管这只是毫无依据的“感觉”，但事后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派人调查了邵文华的个人信息。
结果发现，邵文华不仅是举办竞赛的这所学院的老师，还参与了此次竞赛中复赛的出题。
随后罗钊翻看了一下这次复赛的试题，却无意间发现，最后一道压轴题的答案，居然就是11965！而这道题，正是邵文华出的……
如果，当时王晓坤在墙上留下的真是11965，那么最有可能暗指的就是他！
就在这时，第五起案件猝不及防地发生了。不久，流浪汉便前来报案。
罗钊听完流浪汉的陈述后，立刻发现了他的“冰花漏洞”。但当他看到流浪汉的资料——发现他从小就流浪街头从没住过大房子时，就暂时打消了对他的怀疑。
而当时流浪汉也声称，自己是在喝醉酒时看到的……假设他没有撒谎而是看花了眼，那么案发当晚，凶手实际上并不是蹲在窗外，而是蹲在窗内！只有这样，冰花才会砸到他头上。
所以，罗钊那天立刻来到鲜永骏的家，他要现场演练一遍，以此揣摩凶手当时蹲在窗内的动机。
后来，他发现天花板暗格中的“协议书”，又大胆地进行推测——当时凶手蹲在窗上，也许就是在查阅这几份“协议书”！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问题又来了：为什么凶手获知鲜永骏在“买成绩”后，就决定放他一马？
虽然想不透，但目前最大嫌疑人就是邵文华，而现在，最主要的也就是尽快揪出凶手！
于是，罗钊决定设个局测试邵文华。
首先，他让外界散布鲜永骏失心疯的事，又在此次竞赛决战开始前，秘密联系学院校长，让他将考场定在高第街网吧，并让他叫邵文华当监考老师。
后来，罗钊当着邵文华的面逮捕流浪汉，故意宣布他就是那凶手，而后又故意透露，鲜永骏已经认出凶手的身份，并刻意向邵文华表明——自己明天就会找鲜永骏核实，核实他口中的那凶手，是否就是那流浪汉。
罗钊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最终测试邵文华，看他会不会将鲜永骏——这个“知道”他是凶手的人灭口。
所以，在晚上到临之前，罗钊就已经埋伏在了鲜永骏“所在”的病房厕所，等君入瓮……
9
“邵文华！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罗钊严肃地看着眼前的魔鬼。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虽被抓着胳膊，但他仍然在抖动着——怪异地扭动着四肢，仿佛还是一个童心未泯的孩童，发出了一阵夸张、富含戏剧性的笑声，与他的年纪很不相符。
笑完后，他猛地抬头，苍白而沧桑的脸上尽显憔悴，浑浊的眼球被淡黄的泪水包裹。他缓缓点头:“是！我承认！那四个学生，都是我杀的！而鲜永骏，也是被我迷晕的！”
“为什么？你做这些事的动机到底……”
“警察同志！”邵文华猛地打断他，“我知道自己罪无可恕！我不怕承担一切后果！但我请求，请求不要当即判我死刑、当场把我毙了，至少再等一个月之后！”
当时，罗钊认为他作出如此请求，只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但后来，他才渐渐知道邵文华的真正目的——
大概过了二十多天，罗钊收到了邵文华母亲病死的消息。
法医检测后下结论:老妇人是因为体内“砷”含量过高而中毒身亡。通过调查得知，老妇人生前的最后三个月里，其孙子孙女每天都会给她喝一种养生中药，而这副中药的材料里，就含有大量的“砷”。
通过审讯，孙子孙女都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药里有毒，并说这副中药，其实是他们的父亲给他们的。当时他就吩咐他们，每天必须定时给奶奶服用……
在邵文华母亲死后的第二天，邵文华就在监狱撞墙自杀了。
死前，他咬破手指，在墙上写了两行字:“我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自己一生的懦弱和顺从！”
致命投射【通缉令18】
10
邵文华日记：
2018年1月26日 阴
“知识就是力量！”
这句话是我从小到大，父母亲跟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因此，我从小就像牢笼里的猪一样，每天都被猛灌所谓“力量”的“知识饲料”。
其实在那个年代，“教育”并没有像当今这样普及。然而，每当其他人羡慕我能够上学时，我也同时在羡慕他们能够喝汽水，玩陀螺，收集有趣的小人书。
而我，事实上更多时候只能在家寒窗苦读，只为了实现父母寄予的当老师的梦想——一个仅属于他们俩的梦想。呵！
其实我真正的梦想是当一名厨师，然而却受到了父母强烈的阻止和“矫正”。我恨他们！就是他们毁了我一生的梦想！
——就算最终成为了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师，成为众人羡慕的权威人物，这又怎么样呢？倘若外界期望与你的内心需求发生冲突，依然会感到度日如年！
——让我一辈子都做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工作，无疑是一种恐怖的慢性折磨！一种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所以我恨他们，恨他们的无情和专制！
然而，其实我更恨自己！恨自己的软弱和不敢反抗。即使后来逐渐长大，父母日益衰老，但我仍然活在他们的阴影里唯唯诺诺。
每当我靠近父母，都会感觉有一股从天而降的海水，把我身上用来捍卫自我的棱角给瞬间腐蚀掉！我变得毫无边界，最终成为汪洋大海里的一滴水，在蛟龙般的父母前格外渺小、微不足道。
家庭，其实就是植根在心尖的一颗种子，不管是好是坏，从一开始便种下，从此纠缠一生，在每个夜深人静时便歇斯底里，挥之不去。我真是个孬种！
直到最近，事情才终于有了一丝转机——父亲意外出车祸了！而母亲这时也开始卧病在床。
当看着躺在病床、奄奄一息的老父亲时，我终于觉得他像逐渐坠入地平线、逐渐失势的太阳。与此同时，一颗崭新的太阳冉冉升起……
那么，就让这一幕继续、完全地交接下去吧。恍惚间，我摘下了父亲的氧气瓶……那一刻，我哭了，但也只是流出几滴泪水。
很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轻松和重新燃起的梦想之光。
我本以为我终于有机会脱离魔爪，能够自由自在地追求梦想。然而，没想到命运竟如此捉弄我！当我试着到一些餐厅应聘时，却意外查出了身患肺结核！这样的疾病几乎完全断绝了当厨师的梦想！
呵，想不到我这三十多年，果真是……赤裸裸地为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卖了命——不仅心理上备受煎熬，最后还弄得自己一身病！
这一刻，我对这些年自己的“软弱”、“不敢反抗”的厌恶前所未有地加剧！我恨我自己！
我恨自己的怯弱！
2018年2月8日 阴
学校举办的计算机程序设计赛开始后，我真是越来越烦当老师了——不仅被校长派去出题，还被派去跟这些参赛学生沟通交流，借着帮他们复习的幌子来宣传学校，提高他们对学校的好感。
当我见到这些孩子时，发现有好几个都无精打采、愁眉苦脸的。通过交流，我发现他们很多都是从小被父母逼迫来念书的
看着这些始终唯唯诺诺，丝毫没有反抗之意的孩子，我心中升起了一股怒火。
一股莫名的怒火！
…… ……
尾声
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曾对自身的某些缺点感到过厌恶、憎恨。
当我们遇见与我们拥有相同缺点的人，也会对其产生厌恶、憎恨。
其实这些“人”，又何尝不是我们内心的一个投影？
厌恶自己，厌恶与自己拥有相同缺点的人……如此恶性地循环，终究害人害己、玩火自焚！
要知道，就算十五完好无缺的月亮，其表面也会有坑坑洼洼的暗斑。
而生命也本是一场充满缺憾的旅程，既然已经无法改变，就要学会面对、接受！
生活总会有泪水，然而更多的是欢笑。我们会有缺点，但也一定会有更多的优点。
我们要多发掘自己的优点、多看到事物美好的一面。
悦纳二字，如此之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