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影子

过年回家才听说上海的姑父去世了，好震惊，4月份去看他家的小孙女时，他的精神也还是很好的，含饴弄孙其乐融融。

爷爷说是九月十月的事情，我想起那会是中秋节，节前我还惦记要打电话去姑妈家问候，最后终于因为各种原因忘记了，也许就是那附近的事了。

爷爷说姑父身体一直不好的，早已经用着心脏起搏器和氧气罐，病危都好几次，时好时坏的，家里人也有准备的。

于是我又想起前几年妈妈去上海看望过姑妈，恰逢姑父住院，表姐态度不好礼数不周，况且这位姑妈原本就是爸爸的堂姐了，本不是近亲，妈妈又是特意带重礼去的，被怠慢了，还生气了一阵。

想来那次也是死里逃生的，况且姑父的腿一向不好，多年来都依赖轮椅依赖姑妈的照顾，无法照料自己，依赖药物和别人的照顾生存，也算是活得辛苦，恰好看着女儿结婚生子，抱着小外孙享了半年天伦之乐，也算是有福气没遗憾了。

妈妈说幸而我当时没有打电话，万一真是那时候就知道了这消息，我是要去的，可是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葬礼，没有见过逝者，会怕的。

平心而论，我只觉得姑妈是个好人，对姐姐姐夫真是一点好感也没有的，况且作为只有一面之缘的远亲，止于言语上的唏嘘感慨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想以姑父的情况，他的家人们恐怕除了悲伤，还有松了一口气的感受吧。

我能体谅每个人的感受和立场，只除了那个孩子。

虽然我觉得她又黑又丑又吵又闹，一点也不可爱，但却觉得有点惋惜。

她只有半岁，等她长大了，不可能对外公有任何记忆，而且姐夫的父母也早已离世，爷爷奶奶她也没有的，隔辈血缘的长辈，只有一个外婆了。

虽然隔辈长辈的影响远比不上父母，而且她因此为往后明了人事无常人间冷暖的自己免去了三次悲伤的经历，可是她会不会遗憾呢？

她不会看到爸爸妈妈作为儿女的样子，不会看到爸爸妈妈为了去谁家过年而争执，不需要在两方老人之间求取平衡，不需要在堂表姐妹兄弟里争夺老人的偏爱，不会有一张完完整整的全家福。诸如此类的经历都不会有了，她甚至可能无法想象和理解这样的感受，从而缺乏与其他老人相处的能力。

权衡利弊，这种事对她是好还是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