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往事（三）

八年后，宫蒙在边关立功回龙城了，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求皇帝为他平反。而江勉再见到宫蒙时，江勉在酒楼上凭栏俯瞰，宫蒙骑着高头大马往这边来，宫蒙抬头见两人相视一眼，如陌生人般一开视线走了。江勉怔愣在那里，好一会才缓过来，他们都变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这些年江勉总做噩梦，梦见宫蒙凄厉的哭喊，宫将军倒地都背影和宫家满地的鲜血。他那时还小，只知道害怕，如今好似一切将颠倒过来。

这两天皇帝派宫中守备守在江、荆两家门外，说是在查明前不准外人出入。江勉看着父亲最近竟悠然闲适。他问过父亲怎么一点不害怕，当年宫将军真的私吞军款了吗？父亲看着他笑道：“早以料到的事发生后，只会有尘埃落定的感觉。你只要知道我，荆大人和宫将军一样都是平衡局势的棋子。”江勉听了他这话恍惚间明白了。

在他十六笄冠时，他父亲头一回跟聊起官场的事。他说：“小勉，你的人生你自己选，选了后就没有回头的路了。”他摸着个头快超过自己的儿子的头继续说：“我与你母亲不需要你光耀门楣，只希望你常常安乐。以后你的字叫常安吧，作为我们对你的祝福。”

自那后，江勉开始游山玩水，不去掺和同窗间的拉帮结派。他选择远离权利漩涡，好好的畅游山水间。

如今面对绝境时也能释然些。这些年府上人丁越来越少，江勉本以为是父母不愿用不熟的人，现在想来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这天江勉与父母吃过饭，三人没有散去，都坐在桌前喝茶。母亲拽着江勉的手细细吩咐：“小勉以后要照顾好自己，你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跟你父亲一样一样的，以后这些都要自己做了。等碰到自己喜欢的姑娘就早早娶回家，好给我们生个大孙子。往后要好好过，我们小勉要一辈子平安顺遂。”说着湿了眼眶。她摸了把眼睛，哏咽的说不下去了。江勉拍着母亲的背说：“我们一家一起，不会分开的。”

他父亲拍着他的肩说：“往后过的开心就好，不用做别的。”江勉没跟他们强争，任他们说着。三人就这样坐着聊了一下午家常。

夜里，外面一阵骚动，如同当年宫家事情重演，侍卫长这回带着的却是宫蒙。

江家后门，江勉被塞着个包袱被推到门外，玄武后街漆黑一片，没有一丝灯火。江父拿着火折子燃着了江勉多年带在身上的护身符。

江勉无奈的看着父亲：“父亲，我走不掉的，我也不想走，我们一家一起死不也挺好，我们都会去吧！”

江父勉强的笑道：“能活下去，就好好活着，作甚非要急着和我们一起。”说着江父往后一看，眼里迸发出光亮。他朝后深深躬身行礼，“恭迎仙人，多谢仙人应我之召。”

江勉被父亲的动作弄得一愣，转身看着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着青衣的青年走来。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能再见，这般仓皇，召我是有何急事？”那青年面色温和，不急不徐道。

“今日找仙人来是希望先生能帮我带我儿远离这是非之道。”江父一下跪在青年面前，俯身叩首求道。

江勉不忍父亲如此，拽着江父想江他拉起来。“父亲，没必要，我不需要，我们一起面对，黄泉之下我们一家也能团圆。”

青年伸手牵起江父，温声道：“无需多礼，能帮我必帮。”

“多谢仙人。我儿子就交给您了。”说着拽着江勉到青年跟前，转身走进门中，碰的关上了门，江勉追过去，拍着门喊道：“父亲，放我进去，我们一家一起，别留我一个人，别扔我一个人。”泪水汹涌而出，江勉任泪水模糊视线，不断拍打着门。

青年眼见快召来其他人，叹了口气，挥手将江勉打晕带走了。

等江勉再醒来时已经是天亮了。他不顾一切的往外跑，跑过一程又一程的路，却毫无熟悉的感觉。他茫然的站在路中间，不知走那条路。选了一条路，江勉就这么茫然的走着，终于走到了一座城中。他找了个人打听这是何处，才知道自己已经在千里之外的仙居城。他再怎么赶都赶不回去了。他跌坐在地上，疲倦感终于袭来，他再也趴不起来。

这时一双黑靴出现在眼前，江勉依旧一动不动的坐那，也不管别人的视线。

“不跑了？”头顶传来冷冷的声音。江勉木木的抬头，眼神安然也没出声。那人见他没别的反应，一只手拎起他，就往城外走。待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飞身离去。

自此，江勉就在村里住下，他每天就待在屋中不出，开始不吃不喝，后来饿急了，终是吃了些东西。就这么待了一个月后，青年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见他来了，江勉起身躬身行礼，“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青年扶起他，叹息道：“不用如此客气，你不怨我就好。”

江勉回道：“仙人救我，我怎会怨您，常安知事理。

“你日后可有何打算？”青年问道。

江勉摇头：“没有，我不知该去何处。”

“即如此，何不留在此处，我们村整好却个夫子，不知你可愿意当。”

“我愿意的，多谢仙人。”

“不用如此，以后叫我木先生就好。”青年笑道。

自此江勉就在村里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