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尾

作者：北平旧少年

南省的动物真多
这两天刚一降温
一只壁虎就爬进屋里
请出门时真就断了尾
幸好我比它天敌聪明一点儿
识破了它的伎俩

多少年没见过这景了
看着活蹦乱跳的尾巴
我的思绪也活蹦乱跳起来

壁虎断尾求生
文章断尾则失真

不知为什么
课本里《卖油翁》和《廉耻》都被删去了结尾

欧阳修的《卖油翁》
讲的是陈尧咨擅长射箭
一个路过的卖油翁不以为然
认为射箭技术不过是“手熟”

这个结构挺眼熟的是吧
现在的鸡汤文也常用

比如：
鸡贼的“临时保姆”和猴精的“出租车司机”
动不动就能给“我”上一堂MBA课

先不说节度使在自家的园子里射箭
一个卖油的怎能站在旁边斜眼观看
也不说卖油和射箭的技术门槛是否一样
但可以知道欧阳修要表达的是：

“熟能生巧”

所以
其他文字似乎不再重要
课文结尾断在陈尧咨“笑而遣之”

他的笑容颇值得玩味
是笑自己不该在射术上太过骄傲？
还是赞同卖油翁的说法？

又或是觉得卖油翁根本四六不懂
但也能讲出些道理
于是用笑容表示自己被冒犯后的大度？

但若将原文补上：

“此与庄生所谓解牛斫轮者何异？”

意思就明确很多
从欧阳修的通篇文意来看
或许可以推知陈尧咨的笑容
其实是一种境界上的体悟

庄子有“庖丁解牛”和“轮扁斫轮”两则寓言
分别是在说“养生保命”的方法
和“用语言文字传达真理”的困难

共通之处在于
无论是庖丁还是轮扁
都是从技艺的熟能生巧入手
然后体悟到人生的某种道理

由技进道
从艺入理

换句话说
卖油翁就是庖丁和轮扁那样的智者
而陈尧咨则和梁惠王、齐桓公一样
是获得智者开示的凡夫

“笑而遣之”

笑
代表他有所得
遣之
则代表他所得不深

如果是“谢之”或“拜之”
可能文意会显得更通畅一些
或者说更像鸡汤文里的“我”
以及“我”想忽悠的“你”（笑）

正在低谷的欧阳修
为何要写这样一篇文章？

或许
欧阳修自己
也正处于这种“将得而未得”
“似明而非明”的悟道过程之中

他摸索的
除了自己倒霉的原因
大概就是古文创作吧

另外一篇则断掉的更多

顾炎武的《廉耻》也被删去一大段
主要内容大概是在说
“将领具有廉耻的重要性”

如果将领能不贪财货
才担得起保家卫国的责任
这也是他对于“辽东之事”的感慨

所以
顾炎武的《廉耻》是对时事有所感
借着古人的文字，抒发自己的情绪
并非在那里空谈道德教化
而是对于现实生活有强烈的不满

 “边事之败，有不始于贪求哉？”

文章断尾失真
也就失去了现实意义
读者也容易“不得其要”

顺带一提
《廉耻》“贪财货，好美姬”的结尾
好像和那只壁虎的尾巴一样
都能在当下的生活里见到

现如今的北京城也是一样
不光有嘴好的“大民”
也有肾好的“小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