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之缘
“飞起来罗!”几个小孩欢叫起来。
飞机轻轻地颠了一下,无所依托地飘了出去。人有点后倾,像踩上一片羽毛飞身而去,既有实在的“踏”的感觉,又有无根“虚空”的感觉,素不喜欢这种感觉。
自素的脸被烫伤后,两年了,这是她第二次出远门。第一次,是素去单位办离职交接手续。素像往常一样坐头等舱。素很漂亮,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管,过去出门她一直坐头等舱,她喜欢那安静的氛围。大家利用零散的时间处理自己的事,没有闲聊的。可是她分明能感受到那些异样的目光,那么一瞥,一怔,又很快消失。素发誓以后再也不坐头等舱了。
今天是素两年来第二次出远门。两年了,她想出去转转,然后,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她还年轻,不能从此在家里待着。
她选择了坐经济舱。她周围有不少的孩子,大概是几家人带孩子出游,第一次坐飞机吧?一上机,孩子们便特兴奋,四处看,有的还直接跑到素的面前看她那张仙鬼合一的脸,直到空乘让大家系上安全带。素有点心烦,她后悔自己没有坐头等舱,至少那里没有赤裸裸地打扰。
离到得比素晚,他在素的旁边靠过道的座位坐下。在素收获着孩子们好奇、害怕、探究又逃避的复杂目光和不甚清楚的议论时,他是实实在在地收获了欣羡的。
可是今天,他没有心情理会这些,他的心思全部在身旁的丑女身上。他不明白,她那两张脸为何一张是水墨画,一张却是猩红的浮雕?他更想不通她有何资格对自己不感兴趣?
离帅气又能侃。天南地北的奇闻异事,听他讲述就如亲见一般:他因此特别招女孩子喜欢。可此刻,这丑女竟然视自己为空气,上机以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一次,无论自己和隔道的邻人聊的话题多么有趣,大家的笑声多响,她的头放在靠背上,甚至没有向他望一眼。
离庆幸,对着他的是她那张山清水秀般的脸,爽心悦目;对她无视自己,心里又很不甘。是自卑吧?她知道我对她的关照是一种同情,——是的,她的美是残缺的,她自卑又不快乐,害怕接受了我的善意会爱上我,所以拒绝。一定是!“呵呵”,离在心里笑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吸引她注意,但此刻,因了内心的想法,刚才自己为吸引她注意的种种努力被无视带来地不快,像窗外的云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素烦透了。很多年没有坐过经济舱了,她实在不适应这种吵闹的环境。特别是身边的这个男子,自以为有趣的话题,周围附和着笑得很响的人,一切都让她觉得无聊和反感。每到空乘来送饮料时,他对自己特别关心,那模仿的绅士做派,那努力热情的、在压抑的惊恐中透着疏离的神情怎瞒得过素的法眼?做给空乘看的吧?素反感至极。
一路上前面一排有一位中年女子不时地站起,向素他们望过来。素明显地感觉到她的目光,是对自己好奇,想问什么吧?无聊!素心里想。
离也感受到了中年女子的目光。她也觉得自己帅气,觉得我们的话题有趣,想搭讪又不方便、不好意思吧?离体贴地想,每次报以理解地微笑。
飞机像汽车从一块石头上碾过,底盘被擦挂了一样,重重地颠了一下,一阵连续地、剧烈地抖动,像汽车高速闯过无数的减震带,之后,飞机停住了。终于着陆了!
人流在缓缓移动。那本应走到素前面的女子不知何故落在了素的后面,当她急急地挤过素向前赶时,素优雅地侧身给她让了道。
有人在喊那个女子,招呼她说:“慢点,已经到了,还着什么急?”“我要上洗手间。”
“真倒霉,那几个孩子竟然把洗手间当游乐场,我一直在看,总是逮不着机会。”“啊?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对帅哥和丑女感兴趣呢。”“哪里有帅哥丑女?”
素本能地抬了眼,正好和她扭头的目光相遇。她错愕地瞪大了眼睛,转而笑对素道:“你好独特啊。”素也颔首点头致意。
“后面有一头优雅的狼。”空气中传来清晰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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