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雾，远的清晰，近的模糊

佳鑫的今日早间分享，谈到亲子关系，用了一个词“粘稠”，让我瞬间想到娃很小的时候那些暑期的日子。

在满身臭汗的蒸笼一样的夏天，怀里抱着他，自己身上的热气都快把他蒸出痱子了，他再一哭一闹的胳膊晃脚踢！简直了，内心像一头狂躁的老虎马上咬断脚上的链子，就要从脑门里飞扑出来……

今早喊儿子起床时，说了句：你早起几分钟咋了？ 接下来一段义正言辞谆谆善诱威逼引导还没有正式开始，人家直接来了一声：妈妈，停！我马上起床，您别说话行吗？

好吧，大不了咱咽回去，反正是自己的唾沫。再说了，咽回去还是唾沫，这要说出来可能就是冰刀，还是双刃的那种，对这已经拉开帷幕的美好的一天来说，可真是不值当的啊。

大早起的，咱干啥了？不就起了个床，洗了把脸，做了个早餐嘛，啥大事儿啊！这样的早起，已经十多年了，跟打哈欠一样自然，跟梳个头一样随意，又不是干啥不得了的事儿了。对吧，咋就非得多说一段才能算一天的开始呢，喊仨字：起床啦！这不也挺好的嘛。

喏，粘稠，多形象的比喻啊！啥是粘稠？就是只要孩子在家，就得凑他身边，甚至他耳朵边，跟他几个月大时粘在自己怀里一样，跟紧他不撒手。然后，一天只说几句话，比复读机还勤快，而且十几年来不变样。比他当年在咱怀里挣扎时只会发出啊、啊啊、啊啊啊，也就多了几个音节，保证他听得懂，听得明白，听得一辈子忘不了！

妈呀，我真的是这样当妈的，一当就是十几年？太恐怖了吧？也可能不是，谁知道呢，反正上一秒以前的事儿，我也不记得。就是记得的那些事儿，也不确定是真的。这些都太费脑细胞了，我干不来。

那就干点儿现在能干的吧。盛了饭放餐桌上，转身去叠个被子扫扫地，等儿子吃完饭走了，一会儿少阳过来了，俺俩再一起说说笑笑的吃早餐。坐在餐桌北面那把椅子上，看着阳台玻璃窗外由暗到明，一点点亮起来，开始新的一天。

粘稠，又在心底里读了一遍这个词，竟忽然打了个寒颤，一股冷意从后背升起，顺着脖后颈往上爬。呼～ 摇摇头，驱散这黑丝线的纠缠萦绕，甩甩手，让它赶紧走！

晚上，儿子进门喊了声妈，我一颗心安稳放回肚子里，马上开始哈欠连天眼皮打架。人家激动的喝了杯水的功夫，嘴都没有停一下，吧嗒吧嗒的跟我讲着，去同学家玩，俩人爬楼顶天台上的事儿。

“妈妈，你知道吗？” 我知道，你十几年都是这个开头，从来没变过。但我要是说出来，你还得生气，不如用带着疑问的已经睁不开还要配合你使劲儿掀个缝的小眼，画个大大的问号吧。

“我们今天晚上在我同学家天台上，正在聊天，忽然！你猜咋啦？” 我猜你看到西方天际升起一股黑云，似有妖魔腾云驾雾而来。

“妈妈，西边的天上忽然升起一片黑云，跟西游记里的妖怪来了一样！真的，那片黑云越来越大，我们俩看的都傻眼了！” 唉，也是你俩眼力好，在这本来就黑漆漆一片的夜里，还能看见一片黑云，快练成火眼金睛了。

“村里纸厂着火了！” 我这眼睛明明已经睁不开了，这嘴咋还是这么快？顺口就秃噜出来了。真扫兴。

“妈妈，你咋知道？” 儿子前奏不管语气表情还是开篇的悬念，都设计的很完美，让我一句话倒了底。怪不得少阳总说别人看我就是无趣，还真的是，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好讨厌呢。要是老吴敢这样扫我的兴，保证几天给他冷脸，非冷的把他脸上冻出包来！

“你晶晶姐在群里发了，我刚看到的。” 拿起手机，给儿子看群里的视频，也给自己这秃噜嘴找个借口。“啊？妈妈，晶晶姐就是战地记者，我是场外观众。” 好，看他一脸释然，我知道因为我扫兴可能造成我俩冷战的警报解除。松了口气，起身去洗漱。

儿子就粘在屁股后面，接着滔滔不绝的讲着他们远远的看战场的情形，还顺带给我介绍了他们班里几位住在附近的同学，每位同学的家庭趣事，以及他们家里发生过的大事记。还有现场让他联想到的火影忍者里面的镜头，以及我一句也听不懂的那些夹杂着日语的人物关系。

这些年追了几部日本动漫，儿子倒是把里面人物的经典台词用日语喊的跟hello一样自然了，他担心我听不懂，总是随时翻译一下，很贴心。不过，我还是一个词都没记住。

我半靠在床上，搂着厚厚的被子，刚泡过一壶热水的双脚还保留着暖暖的热气，脸上应该是慈母的微笑吧，我看不见，也不知道这会儿的表情是不是我心里以为的。儿子坐在床边，很认真的在跟我说话。

看着他两个本来很瘦小的脸蛋儿，好像有了些肉肉，一张脸也忽然长大了，竟莫名生出一丝陌生感，疑问在眼眶里打转儿：这是我生的那个宝宝吗？明明还清晰的记得他在怀里咿呀学语，他挥舞着俩小胳膊哇哇哇的喊，他嘟噜着小嘴说不清自己的名字，他哼哼唧唧的蹭在我身上要抱抱……

175的大小伙子，坐在床边，睁着大眼睛，立体感很强的脸型，就在眼前，口口声声喊着妈妈，讲述着他的世界。这真的是在我怀里撒娇的那个宝宝吗？

儿子几个月大的脸越来越清晰，眼前这张帅气青春的脸庞却感到了陌生，这明明日日就在眼前的模样，咋像忽然穿越过来的呢？时间模糊的同时，世界也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