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的妈妈
妈妈的妈妈去世了,我那可佩可敬可爱的妈妈,她再也没有母亲的庇护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想她一定是满腹辛酸,却又无处宣泄的。岁月慢慢侵蚀她的生命,也慢慢带走她的至亲,可于此同时,她的孩子们早已成家立业,甚至无暇听听她的心声。你该有多难过啊,我亲爱的母亲!
可是呢,当我回顾走过的二十多载,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与我的母亲早就渐行渐远。在这些岁月里,我写过很多人,我把人生路上遇到的他们当做挚友,却发现,唯独疏忽了我最亲爱的母亲,那个给了我生命的人。
所以,我想在这里写下我母亲的故事,希望多年以后,还能有人记得我那勇敢善良、天生要强的母亲。
我走在光怪陆离的世间,于灯红酒绿的市井待得久了,久到忘却了自己出发的地方,久到与最亲近的人变得陌生。
我的母亲所处的年代,正是那个穷困潦倒的时候,她又生在一个贫困的家庭。从小吃不好就算了,那时候又有着浓厚的“重男轻女”的观念,姐弟三人中,她和我姨娘吃尽了苦头。在最炎热的夏天去田里锄草,在最干旱的时候挑水灌溉,还要扛起锄头去平整土地,到了吃饭的时候却只有难以下咽的窝窝头。
因为贫穷,她在最好的年纪,做着那些本该由壮年男人做的庄稼活。尽管我心里万分不甘,想要为我的母亲喊冤,但我知道那是时代的缩影,是人力所不能及的不可抗力。
后来,她嫁给了我的父亲,原想这也许是崭新生活的开端。可命运总喜欢作弄人,因为性格不和或是别的因素,她到了我家的日子也不幸福,与我的父亲总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直到我哥哥大了,他们还是不和睦。
所以,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总是充斥着他们吵架的声音。每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都怕的不行,想着要逃离这个家庭,我期望快些长大。
可无论家庭生活如何,我的母亲都始终爱护我,她无论多委屈,都会温柔地抱着我,在每个死寂的夜晚拥我入眠。我痛恨自己年少无知,不知道她的辛酸与悲伤,每次的安然睡去都那么理所当然。如果那时候的我,能跟她讲几句贴心话,那该多好啊。我不知道那些夜晚,她都是如何睡去的,不知道她的泪水多少次打湿了枕头,这一切的不知道都是我现在的痛心疾首。
后来,在我三四岁的时候,父亲因为误信邪教,导致精神分裂,变得疯魔了。
那时候我哥哥已经读了初中,每周只能回家一次,母亲独自一人扛起了家庭的重担。在我懵懵懂懂的岁月里,许多记忆都已不再,但我始终记得母亲那紧缩的眉头。
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我很少见到她笑了,尽管我也很疑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她身上压着的重担。我以为是我惹她不开心了,那段时间的我,变得出奇的乖。我以为只要我乖一点,就能看到母亲的笑容了,就能看到她慈爱的一面了。
那段时间,我变得特别依赖她,一会儿不见她就觉得很难受,害怕自己变成一个没人疼的小孩儿。
有时候母亲外出劳作,我也不出去跟小伙伴们玩了,只乖乖在家呆着,期盼早点看到母亲推开家门的一幕。每次听到门外的声响,我都赶紧跑出去,看看是不是她回家了。倘若我看到她,就立即扑进她怀里,紧紧抱着她,她就是我的全世界。
我所有懵懵懂懂的回忆里,最深刻的一幕,就是母亲推开家门的那一刻了,尽管她面带愁容。那个画面我此生难忘,也不敢忘。
所幸命运不会总作弄善良的人,后来父亲的病也治好了,他的脾气也好了很多。经历了这一切,相信他也感受到自己曾亏欠了母亲,在后面的日子里,他们吵架也少了,慢慢地能够和睦相处了。
我是个可恨的人,小时候与母亲的事情记得并不多,她只是个普通人,大概是受教育水平低的缘故,并没有像很多母亲那样教给孩子很多人生哲理。可她始终用自己的行动让我感受到浓浓爱意,她正直且善良,她伟大却平凡。
我记得小时候很多的深夜,会突然发烧,昏昏沉沉地睡去,她感受到我的体温,就会起来让我测温度,然后背着我去诊所。要知道,很多的深夜里,大夫已经睡去,她就在门外苦苦敲门,恳求大夫帮我治疗。
等我挂上吊水,她就把我抱在怀里,让我安稳睡去。这样的夜晚,对她来讲就是一个个不眠夜,可她总陪我走过一关关。
没有什么伟大到值得歌颂的事情,可就是这样一桩桩平凡的事情,诠释了伟大的母爱。
回家过年的时候,我发现母亲的腰有些佝偻了,她的皮肤变粗糙了,曾经的黑发中有了不少银丝,眼睛里的光暗淡了,还有,她再也不像我小时候那样行动敏捷了。
现在,她已走过了大半生,她已经历了惨痛的生离死别,她成了我最不愿意看她成为的样子,我要怎么爱你,我至亲至爱的母亲。
恍惚中,我又看到了母亲推开家门,拥我入怀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