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你啊
先说状态:中重度听力丧尸,原因是小时候庆大霉素磕多了。鉴于嗑药前已经会说话,发现也还算及时,现在虽然被普遍反应发音不清,但是有耐心的小仙女儿们跟我交流还是没啥障碍的。
应该说,虽然我听障,但我爸妈除了跟我对话靠吼之外,粗糙地没想过任何辅助措施帮我改善一下状态,大概我平时表现大致无异常,他们也觉得,大不了别人也跟我说话靠吼,还是能交流的。
我的拧巴,来源于我站在边缘,在生活细微末节又无处不在的方面融入不进健康人的生活,又完全不能进入无声听障的世界。
——
先说从小到大的求学历程。
一路按普通孩子的教育读上来的,混到二本大学。成绩中上,过程很磋磨。老师讲课基本半蒙半猜,最喜欢的老师类型是念课本和念课件的,素质教育自由发挥的老师们的课,我都在走神和睡觉。
同学关系一般,大多数时候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班里各种事件发生,有时候同学围在一起讨论什么,完全不能融入。很小就感到了孤独感。
反而跟班里安静的,受欺负的,弱势的同学会处得很好,因为成绩中上平时不惹事也很少有人主动欺负我。
也有些议论,听不见,但眼神和动作让我明白他们的话题,这种时候我会觉得听障也蛮好的。
高中理科惨到没法看,因此选了文科,数学是靠天使一般的数学老师扯着嗓子含着喉片仔细讲题才补上来的。
英语是痛点,死穴,直到现在也是阴影。
大学四级,放弃听力分数,努力怼阅读和作文,听力分大概就是踩了一脚的答题卡,也凭运气混了点儿分数,第五次的时候低分飘过四级,差点儿没毕业。
一直到大二我都没有配助听器。之前说了我爸妈心蛮大的,再加小时候家境也不好。
是大二的时候爷爷带我去了助听器的门店,这是他在过世之前最后送我的礼物。那个春天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大风吹过耳畔,也是有声音的。
——
外表看起来一切都好,这种尴尬中立的听障状态,让一切拧巴都留在我心里。
多年习惯来的小心谨慎,对别人的眼神动作极度敏感,小心翼翼地不想给人添麻烦。
一句话对我重复到第三遍的时候,听不清处也下意识地答应,仿佛听明白的样子。
永远融入不了宿舍夜谈。
好处大概就是,睡眠质量超好,无论任何嘈杂环境。
有时候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吵了,你们都闭嘴好不好。
搭着又孤独又冷酷的外表,又希望有人跨过壳子来摸摸我毛茸茸的小爪子,我其实很可爱的你要不要喜欢我一下。
虽然有点辛苦,我一直接触的,还是健全人的世界,只有在四级死活考不过的时候想过能不能走残疾人的方式混个听力免考之类的。
因为执行力不足,也就是瞎想想。
——
站在两个世界边缘,我和我在厮打。
有了助听器,大部分时候似乎像个常人了,但其实辨不清楚的字音依然如故,声音大了也听不清,我室友一度怀疑我好几万配的助听器到底是个什么辣鸡。
而我,在似乎变得更好的时候,却开始怀疑对自己的定位。
听障成为了我的一个借口,就像四级五次过,我并非单纯因为听力原因过不了,那只是我不想学英语,阅读和作文的分数也不好看。告诉室友们我分低是因为听力丢分,所谓掩耳盗铃不过如此。
高考也感觉自己其实并没有竭尽全力,但所有人都用“英语听力拉分”这种借口解释了我的低分,我就自己也觉得就是如此了。
其实我是知道自己怎样在离高考很近的时候还熬夜看小说的。
——
如今能很自然地跟别人说:我是重度听障哦,跟我讲话请靠吼。
有时候摘了助听器,是一个安静空旷的世界,我喜欢它,仿佛一个开关,能在我的和你们的世界里任意穿梭。
我一直跟听障相处得蛮好,世界似乎不怎么喜欢我,可是没关系。
可我依然害怕,我怕在我能做得更好的时候,“听障”像个甜蜜诱人的借口,告诉我你不必竭尽全力。
毕竟我还是,想去看看世界那么大。
——
像小时候玩过的英雄游戏一样,一个主角最强大的敌人其实是自己。
一个软弱懒惰的我和一个想去看世界的我,我依然跟我在厮打。
也愿看到这些碎碎念的你们,能打败那个虚幻诱人的影子,去拥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