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旧事·民俗“揸口黄”/贺岩
【故人旧事·民俗“揸口黄”】
“揸(za)口黄”——民俗讲坛开篇语
贺 岩/文
各位老乡你莫忙,听我唱段揸口黄:
三十晚上大月亮,遇到贼娃子偷水缸。
聋子听见水缸响,瞎子看见有人翻院墙。
…………
“揸口黄”本来是一种民间口头说唱表演形式。其特点是不要乐器道具,不受环境条件限制,一人一嘴,张口就来,指东说东,指西说西,天上地下,有问有答,平仄押韵,朗朗上口,精章妙语,指桑骂槐,插科打诨,装疯卖傻;看似信口道来,却令满堂欢笑、人人捧腹——自嘲开黄腔,故名揸口黄。
如此看来,早年的揸口黄说唱者当是如今脱口秀节目的祖师爷。师出一脉,命运却大相径庭。当年的说唱者,名列九流之外 ,登不了大雅之堂,走街串巷,混口饭吃而已。今天的脱口秀,位胜君王,富可敌国。媒体开路,粉丝拥戴。一语万金,高兴才来。
小编借名开坛,别无他意。民俗乃民族之魂,文化之本。然纵观中华民俗,惨遭蹂躏,支离破碎,失散流离。欲立世界,急需回归。寻根求本,吾辈责任。然知识浩渺,文化浅薄,此文所述皆个人体会,有失考证,近乎开黄腔,故亦曰“揸口黄讲坛”。
山城童谣游戏《迎亲》
(众唱)三岁妹儿穿红袄,摇摇摆摆上花轿。新郎官,三尺高,开裆裤儿屁蛋儿吊。
(甲唱)城里头——(乙唱)摆酒了,
(甲唱)舅子老表——(乙唱)都来了。
(甲唱)花花轿儿抬来了,呜哩啦啦成亲了。
(众唱)呜哩啦啦呜哩啦啦,新娘子来了。 呜哩啦啦呜哩啦啦,新娘子来了。
(众唱)城门城门几丈高?(新郎)三层六丈高。
(众唱)新郎骑的——(新郎唱)大白马,
(众唱)腰上挎的——(新郎唱)大洋刀。
(甲唱)守城的——(乙唱)不依教,
(甲唱)走到城门——(乙唱)挨一刀!
(众唱)你们年纪恁个小,先把牙齿长齐了。
这首童谣还有多种版本。比如:“城门城门几丈高,三层六丈高。”有的唱成“城门城门鸡蛋糕,三十六丈高。”“腰上挎的大洋刀。”有的唱成“背上背把大弯刀。”唱词有异不奇怪,因为童谣是口口相传,只求好听好玩,大抵谐音顺口就行。
自古以来,民谣童谣就是某地区某时段社会生活的镜子。这首童谣中的娶亲形式,估计形成于清朝末期,民国期间广泛流传于巴蜀各城镇,“巴蜀三尺童儿皆能歌之”。新中国成立后,这种娶亲形式基本消失,文革时彻底消失。童谣的寿命稍长一些,但也渐渐没有小儿传唱了。现在五十岁以下的重庆人不要说看这种娶亲形式,听唱过这童谣的都不多了。
娶亲结婚是人生大事,参加婚礼也是三亲六戚、街坊邻居间的重要社交活动,那种热闹喜庆的场合最吸引儿童;在生活物资匮乏的年代,喜糖喜宴更是具有巨大的吸引力。自然而然地,办家家酒,扮新郎新娘娶亲拜堂,也就成了小儿们常玩不厌的游戏。
那些年,一群还穿开裆裤的儿童聚在一起,没有足球也没有滑轮靴,没有自行车也没有手机,石块棍棍耍得不耐烦了,有人灵机一动:我们来抬“新姑娘(新娘)”。“要得!”一呼百应,说干就干。
选“新姑娘”是个艰难的过程,小姑娘们人不大,爱美之心却毫不含糊,人人都说自己最漂亮。叽叽喳喳鼻涕加眼泪地吵了半天,终于达成协议:人人有份,次序先后而已。选“新郎”就简单多了,有的“男子汉”从小就有“妻管严”基因,主动弃权;剩下的决定比武:谁打架最行谁就是新郎,而且不轮换。至于服装道具,因地制宜,有什么用什么,唯有盖头决不能没有。摸出一张手绢由新郎盖在新娘子头上,行了。
又吼又闹,还要用嘴敲锣打鼓吹喇叭放鞭炮,一支迎亲队伍就热热闹闹地走来了。“新郎”骑着高头大马,得意洋洋;“新姑娘”坐在花轿里,头顶手帕,低头悄笑。虽然他们的“马”和“轿”都是人搭成的,但灵活顶用不在真马真轿之下,所以其得意忘形胜似真刀真枪。
守城门的兵士眼馋了,也口馋了,借故盘问要讨喜糖。什么世道?年成不好,缺吃少穿,路上不太平,难怪新郎腰上挂着大弯刀。迎亲队伍被兵士刁难,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拉稀摆带,自然拍马上前讨公道……
童谣是儿童的世界,童谣是儿童的心声,童谣是儿童的幻想,它的体内附着一个民族的性格、精神和灵魂。在这首不足100字的童谣中,有人物、有故事;有色彩,有歌声。儿童迎亲,不但率真可爱,更能演绎出人们对爱情婚姻美满幸福的渴望与追求。
我们还可以从童谣中捕捉到一些当时的社会信息:士兵,城门、大刀——应该不是太平盛世吧?但是日子该咋过就咋过,该闹热照样闹热。多么生动形象的民情通俗画呀!
再看看这幅《老鼠迎亲图》,我们会惊叹艺术与生活多么接近,这群小耗子活脱脱就是重庆小崽儿们装扮的!
中国人酷爱红色,喜事一定要有大红大绿,以为吉利。中国人又把丧事称为白喜事,穿青白二色。而西方人以黑白二色为喜色,婚礼必见之。孰对孰错,审美情趣不同而已。君不闻中国也有“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之说乎?可见美是可以相通的。
童谣,看似浅显,嚼得草根,别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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