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从大唐来（四十五）
唐笑识字么？识字。
季无双扔过来的账本，他看得懂么？并不能。
为什么？
唐代的账本，可还是一项一项记下出项和进项的。光是看最后总账的数字，你能知道今年是盈利还是不盈利，但唐笑要看的是账本里头的事情，这就十分困难。
哪年哪月哪日，卖了什么货，卖给了谁，获利多少，这是看得明白的。这是进项，反过来卖了什么，算出项。但，做买卖，表面是走货，实则是一层密密的“人的关系网”。这本帐册，是季无双的考题，要唐笑去破。
唐笑不是痴呆硬啃难题的人。手指里摸索着桑皮纸，他微微一笑：“行呐，那我就试试呗，要是这个玩意儿能把大家伙的难题给解了，我回头带着人来致谢。就此告辞！”说罢，一个转身，利利索索地出了季府大门。
季无双瞧着唐笑的身影，摇了摇头，开嗓：“他走了，出来吧。”
话音落，屏风后转出来一个人。墨绿色的长褂子，穿在此人身上，是极为的出挑。略瘦，精气神却饱满，衣料细软，随身型而走，明显是找了一流的裁缝给专门做的。这衣服是不是流水线上的买卖，徒弟做的和师傅做的，二流裁缝做的和一流裁缝做的，只要人上身一穿便知，半点蒙不了人。
穿得不错，人长得也俊。不算剑眉星目的那种俊朗。眼睛大，乌黑，溜左右一圈，水光能四溢。天庭饱满，高鼻梁，有句古诗里夸帅哥的句子，倒是可以借来一用：“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见过帅哥的你们都懂，他这人只要帅，俊朗，不需动作，只要是站在那里微微一笑，其他人的心里就会上演各式各样的精彩脑洞戏码。
这位主，就能办到。
这位是谁呢？季无双的发小，季老爷的干儿子，小名叫三虎，姓薛，名子韬。他随季老爷长居，只负责每年季府的对账清帐，从来不管其他杂事。同季无双的关系也十分得好，从小能穿一条裤子的交情。其他都好，就一个坏毛病，但凡到季府，他总喜欢背《长安闺中秀》。
《长安闺中秀》是什么？媒婆们的歌。每家的姑娘特质虽然不同，但总是有一些套话是可用的。媒婆们的文化水准，基本都是能看懂些字。某一年，某位特别有眼光的媒婆，就去请了识字的老先生，五两银子，求了一篇古往今来形容大家闺秀的形容词。老夫子收了钱，大冷天挥舞了两下扇子，十分迅猛，落笔成文，就给写了一篇。还细细地教导了一番，当如何如何说。
用的文字也果然是真材实料，比如诗经里头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就给写得特别明显，后头还写标注“逢高门女眷，可如此说。”
比如宋玉的意思，“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嫣然一笑，惑全城”，也给用了进去，后头标“若此女欲高攀门第，可如此说。”
那媒婆依言，十分感谢。将文章请回家中，依法而行，果然十分有效。本来这消息不会走漏，但架不住她下头的四个徒弟厮缠产业，倒是叫外人挑唆着，将这本文章给盗了出去。好事者给安了个名字，作《长安闺中秀》，本是调侃媒婆之意。却没想到媒婆们听闻了都很开心，捧着当秘诀似的，家家换着用。
薛子韬成日里守着季老爷，安安稳稳日子过得十分舒坦，唯独恨媒婆上门。可在长安城，谁人不知季老爷的家财多少，即便是不知具体详情明细，但只看个勾勒的轮廓边边，想打秋风的人没少寻思着。这里头，媒婆最是勤快。
媒婆们先是瞄准的季无双，亲来踩踏府门，但都被拒之门外。季无双留给门房的话是，你若是叫这帮妇人进了门，却也是别想在作这份差。季无双的门第，给的薪俸可不少，便是看大门，也是极有面子的事情。门房懂，绝对是要守着这份柴的。他也不明着去摆媒婆的道，但凡是媒婆上门，就让在小门旁坐。只要媒婆一坐下，门房立刻提起苕帚，往地上刷刷刷。媒婆坐多久，他就刷地刷多久，也是不去通报。日子久了，季无双的门前，媒婆绝迹。
但媒婆可是没死心。季府的买卖要是能做成，那可是两三年的花销就能抵了去的。不仅是媒婆的谢礼费拿得可以正大光明，连着成亲时的赏银，生儿育女时的赏银可都是能连着给的。啪啪啪算盘怎么打，都有长期抗战后胜利的可能性。于是，媒婆们就组着队去刷季老爷的府门。
这就换上了薛子韬十分头疼。
早先媒婆们心思都在季无双的身上，无人能识薛子韬。可自从她们刷季老爷开始，老爷子身边亲近什么人，什么态度什么表现，那是一看就能明白。媒婆们见着老爷子，先提季无双的亲事：“哎呀，您瞧瞧，您的子侄辈也就这么一位。您是长辈，怎么着也得为他的终身大事操操心吧。”季老爷子先是还肯见见，三次四次之后问了问季无双，也着实没什么意思，也就回绝了。媒婆们哪里肯死心，便将心思打在了薛子韬的身上。
这下薛子韬可苦了，时常出门时被媒婆们逮着，那知名的《长安闺中秀》自然也是听了许多遍。忿忿之下，每回跟季无双对帐销帐的时候，都会将最近长安府有哪些好女子配合上《长安闺中秀》念叨上一遍。令得季无双也着实无奈。
“这账本，你倒是舍得给他的。”薛子韬清清淡淡地描了一句。他反正不管季府的事，碍不着什么。只是唐笑这小子看了怎么叫人那么不顺眼，就这么一个乡下娃娃，小姐还跟他走那么近，有啥好处没？
“恩，这事情得有个解局的人。这套账本若是我直接拿出去，递了，倒未必是好事。不如从唐笑手上过一遭，还好着点。毕竟，是真是假，还是我说了算的。”季无双微微一笑，拿了眼去斜薛子韬：“今天是怎么了，也不背闺中秀了？”
“切”，薛子韬不屑了一句，松垮垮地坐在榻上，腿一翘，手一搭，托着腮帮子，半点形象没有：“不背了，我烦。”又坐了起来，定定地问季无双：“你就这么把大实话告诉她，她受得了嘛？”
季无双没说话，背双手站到窗口。半晌给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但都到这个份上，再瞒就没意思了。你说呢？”
薛子韬撇了撇嘴，也没太好的意见：“得了，那就先看看情况再说。我先回去，得跟老爷子说说，他还不知道呢。”
专题《哥从大唐来》：这可能是个屌丝逆袭的故事，也可能是个行侠仗义的传说，也可能是个武林外传似的爆笑喜剧，一切都是个未知数，全看三位操刀者的心情和恶趣味。欢迎关注，绝对不虚此行！
作者团成员：Candy热汗淋漓在简书 牧清源 唐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