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乡土故事

夏日记事

2017-08-20  本文已影响0人  鲸鱼沙滩

南方的小镇,山脚边的小池塘,水面萤火点点,绿莹莹的,忽高忽低。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和大人们的窸窣谈话在小山湾里晃荡。一只小萤火虫在黑暗里扑闪着翅膀,飞到一个小姑娘的眼前,打量着她亮亮的双眼。

我弓起双手,飞快的合成一个圆球,把小萤火虫网进手里,透过大拇指缝瞧它,然后小心翼翼地欢呼:“姐!姐!快过来,过来,快……”

姐姐一溜,转开玻璃瓶,我把双手放到瓶口,两个小拇指间开一条小缝,再从上往下从大拇指缝轻轻吹口气,小萤火虫就飞到了瓶子里,透过瓶子变得更翠亮。我双手捧着瓶子,一跳一跳地去几个小伙伴身边,看看他们的小瓶子是不是也亮起来了。

几个小孩子要不给自己的小萤火虫取个幼稚的名字,要不比谁的亮,尖着嗓子像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别闹啦,可以回去睡觉啦。”不知是谁家的妈妈略提了提嗓子招呼一声。

暑气退去,池塘边吹起一阵凉风,把那些闹腾不够的小孩们,都吹回家去。然后小孩们就一溜烟跑得飞快,那绿油油的小玻璃灯沿着小路也欢快地飘走了。

我总是不爱睡觉,把那小瓶子偷偷放在枕头下面,等躺下了,又一遍遍把瓶子拿出来左看右看。我那时不会知道,20年后的夜晚,我对着的总是一个幽蓝的屏幕了。夏天的夜晚真长,小电扇啪嗒啪嗒转着扇叶,转不到天亮。

然后就天亮了,我醒来总是小电扇也不转了,萤火虫也不亮了。我就蹭地起来,冲到阳台,扶着铁锈红的阳台栏杆对着楼下刺里哇啦乱叫:“姆妈——姆妈——,你快来看啊。”

“喊啥呢,来了。”

“这孩子,宇囡,你去瞧瞧,我洗衣服去了。”

我姐趿着拖鞋,慢悠悠地走上楼梯。她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上了初中,不爱跟我玩了。

“干嘛呢?”

“我的萤火虫不亮了,昨天还亮着,睡觉前还亮着。”

“晚上再去抓几只好了,这只被闷死了罢。”

“怎么会闷死呢?要不我明天让爷爷在盖子上扎个小洞?”

“爷——爷——”

……

起了床我一准不刷牙,先去池塘边找我妈。她在池塘边涮衣服,我就一边蹲着,我爱看白色的肥皂水沿着洗衣石流到水塘里,然后融在水里,像画画一样。我记得我姐她画画的时候,往小杯子里洗画笔就是这样。

看一会我就跑去一边捉虾米,池塘里的小虾特别多,尤其是早上,所以我特别爱来。它们都是青黑色的外壳,透明地露出身体里的脑仁、眼珠子,机敏地躲在石头缝里吃绿苔,我手一触到水面它们就一弹尾巴往深处去了。

然后我就跑回去把我爸拉来,他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抓住这些灵活的动物,用手捧,抓虾胡须,用小菜篮,总之能抓一小淘篓,我特别羡慕。

爸妈上班去了,我才开始慢悠悠地吃早饭。脆脆的油条,被切成一小段一小段,装在盘子里淋上几滴酱油,搭着稀饭一起吃。但我总是吃得晚,油条早不脆了,奶奶就给我用沸水冲油条汤吃。油条碗里放一小颗猪油,撒一点小葱,用热水一冲,白色的油和黑色的酱油就都化了,油条也变软软的,像海绵一样。来北京后,我在”外婆家”吃过一次,味道不像。

我最讨厌葱,总是一边挑一边吃,然后跟奶奶说,你明天千万别放哦。“好的,不给你放。”但她总是忘了。

然后知了就唱起来了,不停不停地唱,撕心裂肺地唱,唱得我迷迷糊糊地睡了午觉,一直唱到太阳下山,我爸我妈下班回家,唱到我姐姐从房间写完作业出来。

早上的虾米在小桶里,他们被困了一天,都打不起精神。奶奶把它们倒进淘篓里,自来水龙头的水哗哗地冲洗,打得它们又活了一样地蹦跳。然后奶奶把他们分成两份,一份放进碗里,切上一堆小细丝,我现在想来应该是葱姜蒜,然后敦敦敦的倒上酒,用筷子一拌,放到一边,做成醉虾给大人吃。另一半就在油里一炒,给我吃。

天色慢慢暗下了,知了终于消停了,我们把桌子搬到院子里,点上一尾蚊香,吃起了晚饭。蚊子还是咬了我一腿的包,我吃了饭一溜烟跑到池塘边。

一只小萤火虫飞到这小姑娘的眼前,她用双手一网,眯缝着眼往手底心里望去,幽蓝色的屏幕亮起,窗户里吹来几阵凉风,北京的夏日暑气消了。

2017年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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