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丨第十一个火星人（34）
第34章 愿赌服输
1
西班牙的冬夜很冷，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朱颜却热得手心出汗。
他们走路回的旅馆。毫无疑问，周屏风住的地方和朱颜的是同一家，他们的房间一前一后挨着。
旅馆在一个小山坡的居民区里，他们绕着山路慢慢走上去。到了房间，两人都没有睡意，于是搬两个小凳子，坐在露台上聊天。
露台居高临下，低头可饱览城里的万家灯火，抬头可仰望仿佛伸手可摘的满天繁星。
朱颜心里十分欢喜，雀跃着说：“在这里看日出，一定美极了。”
周屏风看了她一眼，笑道：“傻瓜，这里面西，应该只能看日落。”
朱颜认真看了一下，这里的确是朝西，她吐了一下舌头，问道：“那你喜欢日出还是日落？”
周屏风说：“我喜欢黄昏。”他拿出一对无线耳机，将其中一只耳机塞到朱颜耳中。音乐流淌进来，是一首西城男孩的歌，I lay my love on you。这首歌朱颜以前听过，不同的是，这次是西班牙语版，另一种风格。
朱颜听了一会儿，把耳机拿了出来。她问周屏风：“你很喜欢听歌？”
“嗯。”
“那刚才我们经过酒吧的时候，叫你进去，你怎么拒绝了？”晚餐过后，他们在街头闲逛，逛到一间酒吧门口，里面有个浓妆女歌手在忘情演唱，台下一片喝彩声。朱颜被吸引了，她问周屏风要不要进去坐坐，他皱了皱眉，说了声不要，就径直往前走了。
朱颜心里疑惑，不懂他为什么这样。
周屏风拿出一个东西，放在掌心，问朱颜，“知道这是什么吗？”
朱颜一愣：“这是什么？”
“助听器。”周屏风指了指自己的右耳，“我这边耳朵是失聪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生病，打了很多链霉素，后来7岁那年，我自己发现右耳好像听不见了。妈妈带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因为错了过最佳治疗时机，我的右耳永久性失聪了。”周屏风抬头看了看星空，眼神很迷离，“所以我不太喜欢嘈杂的场合，比如迪吧，歌厅。那会让我眩晕、头痛，找不到自己。”
“所以你喜欢黄昏，是因为安静吗？”
“黄昏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是白天向黑夜的转换，那时候，所有的东西会突然达到一种平衡，人在其中，会很舒服。那个时候，我的耳朵就会变得特别敏感，我能听见很多声音，美妙的声音。”
朱颜托着腮，看着周屏风，星光下，她很想摸一摸他毛茸茸的后脑勺。她抬起手，踌躇了一番，又放下了，只是问道：“你最喜欢哪里的黄昏？”
“一个是罗马，还有一个就是大理的喜洲。”说到这个问题，周屏风的眼睛忽然睁大了，闪闪发亮，有如天上的星子。“罗马的黄昏，你见过一次，就忘不了。黄昏的时候，天地间既非黑暗，也非光亮，城市的灯光慢慢亮起，天空会出现一种橘色的霞光，很温柔，很安静，那么一瞬间，仿佛时光都静止了……”
朱颜想象着那种时刻，不由心驰神往。她发觉，跟周屏风聊天真有意思，他所描述的一切，是那么富有画面感，仿佛循着他的话语，就能身临其境，踏上他走过的路，看到他看过的世界。
周屏风把耳机又塞入朱颜的耳朵，这一次朱颜没有拿下来。两人就这么看着星星，听着歌，两颗年轻的心，各自生出触角，相互触碰，相互试探，如此暧昧，又如此甜美。
夜深了。朱颜裹着大毛毯子，忍不住还是打了个喷嚏。
周屏风问：“冷吗？”
朱颜紧了紧毛毯，摇摇头：“不冷。”
两人的凳子挨得很紧，朱颜的手不小心碰上了周屏风的手，指尖温度瞬间的传递，令她的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震颤。
几次触碰之后，两人的手不知不觉就牵在一起了。
‘
’2
第二天早上，朱颜从床上蹦起来，砰砰砰地敲周屏风房间的门。
周屏风开门，顶着一头乱发，问道：“怎么了？”看到朱颜的样子，他就笑了。
朱颜问他笑什么，他说：“你的黑眼圈真可爱。”
朱颜捶了他一下，问道：“昨天的星空，你拍照片了没？”
“没有。”周屏风说，“星星都落到你的眼睛里了，我看都看不够，哪里还顾得上拍照？”
“油嘴滑舌。”朱颜嗔了周屏风一眼，对他这种抓住一起机会夸赞自己的行为，她嘴里表示不屑，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她想起答应阮子柒的事，摇着周屏风的胳膊说，“今晚你陪我去拍月亮吧。”
“现在是月初，看不到月亮。”
“那怎么办，我答应了好朋友的，要帮她拍。”
“我帮你啊，我之前拍过。”
“你那个胶片机得要冲印出来后才能看到吧？”
周屏风笑了笑，打开背包，拿出了另一台相机，给朱颜看里面的照片。朱颜心想，这家伙在拍照上还真舍得投资，用莱卡的相机。周屏风快速的翻动照片，朱颜看到，他拍得最多的是建筑，那些雕花的门廊和屋檐，或远景，或特写，不得不说，每一幅都抓人眼球。
然后就看到了月亮。周屏风拍的月亮，很特别。他利用多重曝光，把几张照片叠加起来，那些画面便如抽象画般，呈现出迷幻的气氛，画面的重点是一个模特的背影或侧面，以及一个巨大的月亮。
“真美。”朱颜赞叹。
“上个月在巴黎拍的，怎么样，优秀吧？”
“你是怎么把月亮拍得这么大，这么清晰的？”
周屏风笑了。“这是创意摄影，月亮也不是真的月亮，是用纸粘土做出来的月亮模型。”
朱颜放大照片一看，还真是。月亮虽然是假的，可是经过这么一处理，照片却看起来亦真亦幻，又美又仙。
朱颜心里对周屏风又多了几分崇拜，看起来平常的事物，一经过他的手，总是能变得与众不同。真不愧是搞艺术的人。她又想起自己拍的那些大同小异的照片，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再看了。
周屏风又给朱颜看了几段他拍的月亮和星空的视频，都美得像一个意外。
“什么时候，你当我的模特，我也帮你拍一组？”他说。
“不要。”朱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你怕我把你拍得不好看？”
“我讨厌黑洞洞的镜头，那就像一个深渊。”
周屏风笑了笑，没再坚持。他想，朱颜也许是患有镜头恐惧症吧。
“图里的模特是谁啊？”朱颜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她发现周屏风拍的照片和视频，里面的模特都是同一个人，一个头发很长腿也很长的姑娘，尽管看到的只是侧脸和背影，却不难想象，那张脸一定很动人。
周屏风收起相机，盖好镜头盖，半晌才说：“一个学妹。”
朱颜继续漫不经心的问：“什么时候拍的啊？”
周屏风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迟疑了一会儿，牵了牵嘴角，笑着说：“一年前还是两年前吧，我都快记不清了。”
朱颜“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她看出来周屏风笑得很勉强，她想，那一定不是个普通的学妹。
3
看完了月亮，朱颜忍不住又一次提到那个周屏风还没回答的问题。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在马拉加呢。”
周屏风握住朱颜的手，说：“想听真话吗？”
“当然。”
“我在等你。”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不为什么，我就是知道，你一定会来。”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朱颜的脸瞬间红了。她想，这是什么逻辑？他喜欢她，跟她来不来马拉加有什么关系？可是这就是周屏风，他总是不按道理出牌。
她心里一荡，然后勇敢地注视着他，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朱以放住院的时候吗？”她想起那次周屏风给她画的素描像，心里有情，才会把她描画得那么温柔吧？
周屏风笑了：“你猜。”
朱颜撅起嘴：“这怎么猜得出来嘛。”
周屏风执着地让朱颜猜，朱颜执着地不想猜。两人便开始打赌，赌谁更早倾慕的谁，输了的人则要满足对方一个愿望。
结果，朱颜赢了。关于谁更早倾慕谁的问题，她说的是：“还记得那次你在群里上蹿下跳为你表弟求助的事吗？那个时候，我就对你有好感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帮你？”
“此话当真？”
“比珍珠还真。”
周屏风听朱颜这么说，忽然搂住她，在她额上吻了一下，然后笑得眉眼弯弯，“说吧，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想吃海鲜饭。”朱颜说。
“好，明天给你做。”
第二天一早，周屏风跑了好几公里，找到了一家卖食材的超市，买了各种菜品和配料，又从附近居民家里借了一个锅，开始给朱颜做海鲜烩饭。
他对照着电脑上的食谱，嘴里叨唠着：“牡蛎泡水吐沙，虾仁去肠泥，洋葱切碎……哎呀，米饭还没煮。”
朱颜看着周屏风一通折腾，心里偷乐。他说好了不接受任何支援，要靠自己做出一锅海鲜饭。所以她也就只做一个旁观者。但是看着他手忙脚乱，她不禁有点担心，这饭还能不能准时吃上。她问：“你以前都没有下过厨吗？”
“老实说，以前都是别人做给我吃。”周屏风额头上都渗出汗了，他在已经半熟的蔬菜里丢进虾仁和牡蛎，最后又倒进去一些生米，说焖45分钟就好了。
朱颜脸都快绿了，海鲜烩饭是这么个做法吗？可是既然已经说好了，他负责做，她负责吃，她也只好耐着性子等待了。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漫长等待后，朱颜终于听到周屏风说开饭了。掀开锅盖的那一刻，她确信了一件事，那就是，周屏风是真的不会做饭。
不过呢，他的作品虽然卖相不太好，味道却还不错，两人就着桑格利亚汽酒，把一锅饭吃得干干净净。
晚上，他们继续在阳台上看星星。周屏风霸道的搂着朱颜，把她的手握得很紧。
朱颜的脸就烫了起来，手心也湿润起来，她想把手缩回来，挣了几下没挣脱，便不再坚持。
周屏风忽然说：“你的手怎么这么烫？”他摸了摸朱颜的额头，发现更烫。他叫起来，“你发烧了！”
是的，吹了两晚的冷风，朱颜感冒了。
周屏风在旅馆里照顾了朱颜一天。朱颜退了烧，身体好转后，他们提前结束了旅程，打道回府。
白色巨鸟一展翅，转眼就是千万里。
抵达上海后，周屏风打了一辆车送朱颜回家。到了朱颜家楼下，他还拉着朱颜的手，不愿放开。离开的时候，他说：“明天你要上班吗？”
朱颜说：“明天不用，我还可以休息两天。”
“那我们约会吧。”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