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一笑
友人盛情,知我一贯爱书,送了本《拈花一笑》给我,徐龙宝的小幅木刻藏书票集,40开本,上海大学出版社作品。作者我不认识,勒口介绍是上海大学美术学院的,名衔一堆,荣誉也一堆。功力却也果然深厚,书里的画我张张喜欢,尤其宋庆龄那张丝网版画,优雅,慈祥,和蔼,十足宋庆龄。
友人二零零三年左右建了个网上博客圈,唤作“绿色藤蔓的牵挂”,其时我常在博客上写点文章,颇有点数量,已得些或真或假的褒奖,很是忘乎所以。友人邀我作其圈子管理员,帮忙审核入圈稿子,我便飘飘然应允,孰料时日一久,接触文章渐多,始知天外有天,方才发觉自己的浅薄与无知,几至可谓胸无点墨,遂不敢再轻易落笔,潜心多读书。
有段时间读书迷上刘勰的熔裁美学概念,却总不得要领,迷茫又懵懂,恰好机缘巧合,离校多年,还有幸再见负笈晋江时的授业老师张东华先生。先生学识渊博,哲学书法学古文学样样拿手,为我释疑解惑不过餐前小菜,听我说担心行文词不达意、聱牙诘屈的惹人嗤笑所以怯写,一句“怕就对了”使我开悟不少,先生再嘱我:“文章要在章法与内涵上丰富下,不炫技”,着实受益匪浅。
前些日子,听原先工作过的单位大院里朋友说,大院里荔枝树开满了花,未免感慨。花谢花开又一年,浮生若梦,人在光阴似箭流,无端端的就到了中年,时光若如鸟鸣,简直杜宇声声不忍闻。所幸老师对学生总是包容,东华先生从不弃我愚钝,不时为我点拨,点拨文字,点拨人生。蒙先生抬爱,如流时光里我仿佛卞和偶拾和氏璧,欣喜而又知足。“三日何能知食性,一生未必解人情。”何况学海无涯,惟愿先生健康长寿,教我到老。
仍是前些日子,另一友人疑虑《诗经》“匏有苦叶”的“叶”,木心诗里给写成“页”——“柔美过匏页”,周遭询问究竟,也问到我。“匏叶”我有印象,“匏页”则不知其所以然,自然又想到请教我的老师东华先生。为一个字,先生翻辞海翻字帖翻古书翻今书,逐一拍了照给我看,告诉我“叶可代页,页不通叶”,告诫我“庄子认为辩无益,自己心知肚明为上”,劝慰我“书写中最常误写的现象多了,特别是同音字最易错,大书法家、文学家也如此”,叮咛我最终还须“忠于原作才真实,但是与非要清楚”。先生对待学问的严谨与认真,不禁令我汗颜。我总是顽皮,定不下性子,自认读了点书,学点皮毛便爱四处卖弄,先生面前,实在惭愧。
先生顺势再透露个心法秘诀给我:文章不是口头语,要耐读,留些空白让读者去添。言约旨远,够学生我再咀嚼好一阵子。
友人知我爱书,赠了《拈花一笑》,博客圈子里有过的流金岁月,拈花一笑间彼此默契。先生则像风清扬,世外高手般,偶尔指点一二即让人获益良多。而我却不是令狐冲,充其量不过桃谷六仙之一,对先生的错爱实没法心神领会地拈花一笑,但得先生言传身教,日后行文也好,做人做事也好,断不敢告朔饩羊,企盼有朝一日能与先生心意相通,先生一言,我便拈花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