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怎贪安

2017-10-26  本文已影响0人  逾白公子

姚安不喜欢苏枚娶来的新妇。

总觉她嘴唇极薄,易说是非,身段风流,惹人遐想,再加一双桃花眼,烟视媚行的,日后定是不安于室。

何况瞧着眼熟,似在哪里见过。

红烛高照,喜庆满堂。

嘹亮的“夫妻对拜”后,苏枚和那名唤胭脂的女人,被欢天喜地送入洞房。

可她回头望了姚安一眼,含羞带怯,隔着大红喜帕,他都能感受到她柔情似水的眸光。

姚安仰头灌下一口酒,火辣辣的,从喉咙一直灼烧到心脏。新娘一身的红,瞧着怎就那么扎眼。他接过副官递来的披风,“局里有些事,我先走了。”

参宴的人纷纷起立,“大帅好走。”

燕京名角儿苏枚苏老板大婚,大帅姚安亲自到场祝贺,可是给苏老板撑足了面子。

苏枚是花旦,“领袖班”的顶梁柱,生了副好皮囊,唇红齿白的,妆扮起来的风流态,委实比女人还要女人。

姚安一贯低调,如今突然现身,人们惊异过了,略一寻思,也觉理所应当。

毕竟姚帅和苏老板……

茶馆里,说书人做出见惯红尘的沧桑样,“唰”的打开扇子,一脸“你懂的”,“戏子么……”

好事人围了一圈又一圈,哄笑毕了,有人冷不防插句,“那苏老板大婚,姚帅心里头岂不……”

“可不?戏子薄情。”

“哎……”

周遭一片臆想中的同情。

市井庸人,茶余饭后,捕风捉影。

却说苏枚的成名,因缘一出老戏:《霸王别姬》。

披了花衣,绘上浓墨重彩,莲步打个旋儿,身姿稍斜间水袖遮了半面。

“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赫然一声铿锵,长剑于空中划道完美的虹,美人似羽毛轻盈,跌落在冰凉戏台之上。

静寂过后,看台下的人噙着泪鼓掌。

苏枚有的便是这样震慑人心的力量,披上华服,他就是真虞姬。

苏枚到文县巡演那日,天色有些蒙蒙的灰。

票一如既往被抢购一空,奈何他披衣上了台,却发现台下空荡荡,只有十一二个全副武装的兵士持枪站着,中间那人穿着土绿军服,瘫在座位上,眼睛却恨不得长到苏枚身上去。

原是被包了场子,听说是文县军阀胡八爷。

一曲唱罢,胡八爷啪啪鼓了掌,粗声粗气,“虞姬,名不虚传,今晚就让本八爷,做你一回霸王如何?”

苏枚委实不悦,奈何这戏班一大家子人,迫于情势,也只好忍下。

不到入夜,文县就出了大事,燕京军阀姚安率军南下,同胡八爷交火,激战中胡八爷左腿中枪狼狈逃离,军队也被姚安火速收编。

至此,姚安和苏枚的名字,才真正联系到了一起。

姚帅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火速传遍了大江南北。

而真正动怒的人,却是苏枚,他亲至帅府狠狠摔了一个茶杯,“你凭什么管我的事?”

姚安点了根烟,整个人歪在沙发里。

“我唱戏,是真的想唱好,需要你帮忙,我自会开口,没说,你不用多此一举。”

“那姓吴的,你打算怎么解决?自个儿上去和他拼命?”姚安斜了他一眼,“你细皮嫩肉的。”

苏枚红了脸,又很快拉下脸,他一拳向姚安砸去。姚安侧身一躲,顺势将他拉倒在沙发里。

姚安拍上他肩膀,“仅此一回,我日后尽量不去打扰你。”

“此话当真?”

姚安悠悠吐着烟圈,闭目养神,任苏枚怎样追问,也是不答的了。

苏枚认识姚安时,他还不是角儿,姚安也不是大帅。

苏枚充其量也不过个耍大旗的龙套,却极喜欢唱戏,每天清晨都会来溪水边咿咿呀呀吊嗓子,某日就看到顺水漂来的姚安,身中七八刀,一副死透了的样子。

苏枚捞他上来,本想摸摸他身上有没有值钱物,他却突然吐了口水,虚弱一句“姑娘……”,然后闭了眼去。

听了这话,苏枚委实不想救他,他唱旦角没错,可他全身上下,有哪处像姑娘来着?

被救醒的姚安话很少,“谢”字都没一句,只拿了刻刀,雕着一块木头,也看不出雕的什么玩意儿。

苏枚问,他便答,“我母亲喜欢雕这个。”

苏枚丢他个馒头,望着一地淋漓月光,“有娘,真好,我们这些没娘的,命就像根草。”

刻刀在木头上重重刮着,姚安沉默一会,“她过世了。”

姚安是燕京大帅第二十四个儿子,母亲是十八姨太,娘俩极不受宠。姚安记得,母亲每日都在雕木头,到死都是,她要的很少,她常说大帅给了他们母子一个栖身之所,日子总是好过的。

后来,她不明不白的死了,姚安也被众兄弟排挤。大帅亡故,大哥将众兄弟应得的家产侵吞后,对些孱弱的痛下杀手。

于是身负重伤,凫水而逃的姚安阴差阳错被苏枚捡到了。

二人就这样相依为命,可平静的日子没能持续多久。

姚安未死的消息不知怎的传了出去,一帮人持枪闯入他们屋子,将戏班的人杀个干净。

若不是姚安和苏枚去了市集,怕也在劫难逃。

苏枚伏在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上哭的歇斯底里,姚安就在一旁静静的低头抽烟。

他递给苏枚一张纸,一把枪,“你去燕京领袖班,从头开始,枪用来防身。”

苏枚带着哭腔问,“你往哪里去?”

“报仇。”

姚安叹,“我退到哪里,都躲不开江湖。”

再见姚安,苏枚已在燕京城唱成了名角儿,一挂牌便是万人空巷。当时他在台上唱,他在台下听,四目相对间,惊觉故人音容皆未改。

台上虞姬,在千年前的故事里泪眼盈盈。

一曲唱罢,掌声雷动。

姚安站在人群里跟着鼓掌,苏枚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后台卸妆的苏枚收到条小黄鱼,领袖班的兄弟都看直了眼。

燕京城,霓虹闪烁,车水马龙。

苏枚追了出去,姚安挥手让兵士退下,苏枚将小黄鱼塞到他手里。

姚安神色复杂,“你怎知是我?我刚回燕京,从报纸上看到你,你一天唱了好几个堂会,这样辛苦,我以为你需要。”

苏枚无奈,“我欢喜呀,我就是个戏疯子。”

姚安将小黄鱼塞给他,苏枚不屑的将他从头打量到脚,“现在是大帅了,干得不错嘛!”

苏枚掂量着那条小黄鱼,“可你怎说也欠我一条命,就一条小黄鱼,委实还不清。”

姚安少见的低头笑了。

收到苏枚告知婚期的信时,姚安正在前线同西北军阀交火,抽个空儿便马不停蹄赶了回来。

姚安一见那准新娘,就满心的不喜欢。

虽是十分姿色,可身段未免忒轻浮了些,轻柳样摇摇摆摆,特别是给姚安倒茶时,若有若无瞟的那一眼,令姚安挺直了脊背,满身的不自在。

苏枚为她夹了一筷子菜,她娇笑,“先生有心了。”

甜的苏枚心神荡漾,要飘起来了。

姚安低头扒饭,这女人,一定在哪里见过,一定。

苏枚和胭脂新婚燕尔,少不了如胶似漆,和姚安便见得越来越少,一晃神,已是三月过去了。

迫于身份,为防暗杀,姚安行踪隐秘,平日里结交的人都经过层层排查,难以多说一句话,算来到底孤寂了些。

不见苏枚,这烟,抽的也是越来越多了。

夜里难眠,姚安披衣四下闲走。

月色朦胧,星光点点,小巷转角处,姚安望见一袭红裙的胭脂,依然扎眼。

胭脂同个男人在争执。

是胡八爷。

胡八爷拖着一条瘸腿,狠狠掴了她一巴掌,“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流落外地无家可归的?我呸!也就苏枚那废物会信!你以为你能靠着苏枚攀上姚安?江都有谁不知道你的底细,贱人!”

胡八爷恶狠狠的骂,他一把揪住胭脂衣领,将她抵在墙上,“这样,你帮我杀了姚安,再卷走那戏子的钱,我就不揭你的底,咱们从前咋样往后还咋样。”

姚安正寻思去帮胭脂一把,虽厌恶于她,可毕竟是苏枚的妻,总不能平白给人欺负了去。却听胡八爷几声惨叫,和着刀刺进皮肉的声音。

余下全是胭脂尖利到诡异的笑。

姚安直吸了一口冷气,这女子,敢杀人。他忽然想起,那日将胡八爷赶离文县时,念着那群姨太太都是他抢来的可怜姑娘,便都遣散了去。

中间应有一个生的胭脂这般模样。

姚安皱了眉头。

胭脂离开后,他才走上前去,胡八爷蜷在地上,脸色骇人,他抓着姚安的腿,“救我,救我……”

“我原当你是条汉子,失去的地盘可以再打回来,却不想得靠女人。”

姚安顺手补了他一枪,“你若对苏老板尊敬些,我说不定会救你一命,但现在,送你一程。”

姚安派人到江都调查胭脂底细。

他检翻着副官送来的资料:胭脂,江都醉月楼头牌阿姑,早年花名水色。

姚安无奈笑,窑姐啊,难怪。

不对,醉月楼。

姚安猛的一个哆嗦,直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他曾在江都呆了大半年,也一直没什么心仪的姑娘,当时也是醉月楼的常客。

那么,他和水色,或者该唤她胭脂……

难怪,难怪她这样面熟。

姚安不敢细想,抖着手想点一支烟,却哆嗦了几回都不曾点着。

再见苏枚,他正病怏怏躺在榻上,瘦到可怕。一双无神的眼深陷在干瘪的脸上,面色泛黄,状若骷髅。

姚安来看他,他闭着眼,胭脂将鸦片烟徐徐吐在他脸上,他方缓慢醒过来了,就着胭脂手里的烟枪猛吸几口,尔后披上灰白长衫挪将过来。

姚安皱着眉头,“大烟不是什么好东西。”

胭脂娇声答,“大帅不知,梨园子弟吸了这个,台上才显精神呀!”

“我没问你。”

苏枚瞪他一眼,“你少为难她。”

胭脂送姚安出门时,明显是刻意打扮过,眉若细柳,面似桃花。

她侧倚在门框上,像一条失了脊柱的蛇,软绵绵的,“大帅,您什么时候再过来呀!”

故作风情的模样,委实迷人,可姚安却忍不住想打她一顿,“苏老板的大烟,是你给惯上的吧!”

胭脂但笑不答。

姚安冷冷,“你最好将他伺候舒坦了,他若有事,你就去陪葬吧。”

胭脂掩面,“我伺候人,伺候得舒不舒坦,大帅您能不知道吗?”

姚安铁青着脸,咬牙切齿,“你要是敢跟苏老板说一个字……”

他伸手将胭脂指了,“你可以试试。”

这段时日,姚安不知该怎样面对苏枚,可那名唤胭脂的女人,实在是……

再见胭脂,她满面泪痕闯进姚府,向姚安言说苏枚的领袖班里,搜出了失窃的军火,苏枚被局里带去盘问了。

姚安想了想,“这事他能处理,不必担心。”

苏枚,他实在太了解了,这苏老板强势得很,从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哪怕是他。

姚安有些欣慰,这女子对苏枚的关心,看起来是真的,可他下刻便觉自己自作多情了。

那女子梨花带雨,咬上嘴唇,“您可是不愿救他?”

她的手覆上姚安的手,“我,我可以……”

姚安触电般缩回了手,他按着太阳穴,“荒唐,真是荒唐。”

多拙劣的引诱。

姚安为苏枚不值,他压低声音,“胭脂,他待你好,你给他留点脸面,也给我留点脸面。”

胭脂低头,“您从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姚安哂笑,“我连你的样子都忘了。”

“那就重新开始。”

这话听得姚安心头一惊,一个摆手她推了开去,她原就瘦,这一个趔趄就摔进了沙发里。

恰在此刻,门开了。

苏枚单薄站在门口。

这般光景,令人不得不遐想,胭脂登时哭了起来,笃笃笃跑到苏枚身后。

姚安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枚说,“我不管在江都你们有什么样的过往,可她现在是我妻子,请你尊重她。”

苏枚说,“姚帅,你没爱过女人,所以你无法想象我是怎样的爱她。”

姚安有些无奈,原来他都知道,却也正是因了他都知道,姚安心头,才这般窝火。

姚安哂笑,“你说你爱她,一个窑姐?”

这话,摆明了是招惹苏枚,他果真怒了,他一怒反而笑了,“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唱了一辈子的戏,戏词里常听古人说,割袍断义。你是真豪杰,我不过是个戏子。”

他撕下一片青衣,狠狠丢在地上,“你欠我的那条命,也不用还了。”

姚安心头火起,登时拔枪。

苏枚轻蔑笑了,他搂过啜泣的胭脂,转身的丝毫不以为意。

姚安持枪的手有些抖。

他声音很是压抑,“我们是兄弟。”

“不是了。”

“为什么?”

苏枚笑,“还用问?女人。”

苏枚怎也不会想到,那会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见着姚安。

1937年7月7日,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件爆发,战火肆虐了大半个中国,侵华日军势如破竹,东北告急,华北告急,中华民族告急。

姚安东去抗敌时,托人给苏枚带去一尊木雕的弥勒佛,大肚袒胸,乐呵呵的模样。

姚安不善笑,弥勒佛总是笑。

那是许多年前,苏枚救起他时,他想为他雕刻的,可惜没来得及雕成。

他年幼时,日日见母亲雕的,便是这尊弥勒。想父亲时,她就一刀刀雕着,被姨太太们欺负时,她还是一刀刀雕着,她总是说,你父亲很好,只是太忙了,她说这尊弥勒,可保你们父子平安。

其实姚安,一直都想保苏枚平安。

姚安临走时,还在咬牙切齿,西向而望,“傻人!总有一天,你会这女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这向东一去,姚安便没有回来。

那日,后台的苏枚在卸妆,可巧要喝上一盏茶,听人脚步声匆忙,“苏老板不好了,不好了,姚帅和日本人决战上海,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好端端的一盏茶,“砰”的碎在地上,碎的彻底。

“你,你说什么?”

奔走的脚步声踉跄,穿过戏台,穿过街上人山人海。

街上贴着血红的大字报,蓝衫子的青年学生又开始游行了,他们打着横幅,发着传单,喊着震耳欲聋的口号: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倾盆的雨,忽然就落了下来,学生们作鸟兽散。

苏枚捡起地上,一张被雨水打湿的报纸,上有他的照片,写着爱国将领姚安……牺牲。

雨下太大,苏枚有些看不清了,记忆里姚安的脸似乎也逐渐模糊了起来。

苏枚喃喃,“那天,我有送过你的啊。”

姚安出征那日,苏枚推却胭脂,他夹在人群里送过他,只可惜,他走的那样快,没来得及告别,苏枚念着他,他不知,他不知。

不久,燕京沦陷,百姓流离,死的死,逃难的逃难,苏枚也越来越潦倒了。

他终日抽着大烟,醉生梦死,蓄了胡须,也不再登台。

胭脂望着他,一脸的笑。

姚安没有看错,胭脂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很快攀上了日本宪兵队的高官。

于是苏家大宅被占用,苏枚被日本人赶出,窝在一个阴暗的阁楼里,凑和着日子。

那晚,雨下的很大,胭脂从苏宅里扔给他一个包裹,那里包着他曾经的水袖花衣,“滚吧!娘娘腔,老娘跟你的这几年,窝囊够了。”

苏枚说,“我只要那尊弥勒佛。”

胭脂狐疑将那弥勒佛东瞧西瞧,“这么看重?我倒是看不出,它有多值钱,连红木也算不上。”

“不是值不值钱,只是你不配。”

“这样啊!”胭脂掩面笑了,笑得很是暧昧,“姚安送你的?难怪,果然肮脏啊。”

“呸!”她狠狠啐了一口,将那弥勒佛丢了出去,直丢到院子里的灌木里,苏枚跑过去捡,捡到时弥勒已碎成两半。

中间露出一张绢,是他最熟悉的姚安笔迹:

我在文县商行给你存了四十条小黄鱼,以备不时之需,还有,鸦片戒了。

原来,他早知他有今天。

苏枚握着那页绢,到底是哭了。

苏枚死的时候,依旧落魄。

日本人将他架去了宪兵队,汉奸翻译官将日本人的趾高气昂都给翻译了出来,“那个,我们太君喜欢听戏,听说苏老板你最拿手的《霸王别姬》唱红了燕京城,唱一个来听听。”

苏枚惨淡笑,“霸王别姬,我已经忘了。”

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登时指着他,翻译官一头的冷汗,压低声音,“苏老板,我听过你的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苏枚上前一步,“太君可知道,在我们中国,这戏是极讲究的。唱念做打,手眼并用,梨园技艺,一脉相承,华服鲜衣要备,浓墨重彩,一分一毫都不得马虎,岂能这样潦草唱了了事?”

翻译官翻译了,那日本军官点了头。

苏枚一笔一划,描了浓墨重彩,披上华服鲜衣,莲步稍稍打个旋儿,身姿稍斜间水袖便遮了成了半面。

戏台上,花腔婉转,又是陈年的曲。

他唱:

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曲,聊以解忧如何?

他唱: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多年的鸦片烟,他的声音,早已哑了,寒鸦般聒噪难听。

那身姿有些踉跄,早已不复往昔的倾国倾城。

水袖稍斜,广袖里赫然一支枪,姚帅当年送他的那支,却不曾用来防过身。

一声枪响,满座震惊。

台上的虞姬就像一片羽毛,慢慢坠落在冰冷的地上,再无声息。

他早已经萎谢了。

那军官耸耸肩膀,“这就是,你们中国的《霸王别姬》?”

翻译官僵硬的笑,“是。”

那军官望了眼血色慢慢盛开的戏台,笑,“也不过如此么。”

一月后,抗战后援中心收到不知是谁匿名捐来的四十条小黄鱼。

乱世怎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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