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祖母
葱葱窗外树,郁郁院中花。
昨夜阶前雨,芬芳伴彩霞。
一夜风雨,楼下的月季和橄榄树都没有丝毫凌乱之意,反而显得越发精神了。雨水涤荡了平日里积累起来的尘土,月季和橄榄的叶子青翠逼人,叫惯看城市楼宇的眼睛一时间竟沉醉其中难以自拔。自由一阵微风吹过摇动了月季枝头的那些花儿时才叫人移开目光关注那些娇艳的花朵。
相比于鲜花,我更喜欢欣赏鲜花背后的绿叶。因为绿叶才是大多数普通民众的人生,就好像我的祖母。
我的祖母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中国农村妇女。她的人生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跌宕起伏,没有经历过风云际会。她有的只是一个平凡农妇的平常日子,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琐碎到你根本不会在意,更不会去记忆。但是这就是祖母的人生 ,也是大多数中国农村妇女的人生。
本以为祖母平凡的人生就像村头日日流淌的溪水一样是日日不变的永远翻不起一朵浪花的,没想到生活的大风浪还是逼得人不得不做出一些改变。
生活永远不会对谁仁慈一点,它不会因为你家里特别贫困就让你家的地里长出花来。反而有可能给你重重一击,把你彻底打倒,击垮,再无翻身的机会。我的祖父祖母就有过这样的不幸。
说起来,早年间我们家是非常困窘的。我的曾祖父是个孤儿,可谓是“门衰祚薄”,典型的“既无叔伯”,“又无弟兄”。祖母嫁给祖父的时候我们家真的就是个小门小户,而且曾祖母早在祖父三岁时就去世了,曾祖父也是长期卧病在床。后来祖母回忆说就他是脚腕处发炎,因为无钱就医,只用了一些土方法包扎,没想到竟然导致了溃烂,最后不治身故。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发炎而已,现在买个消炎药就几块钱,五六十年前大概就是几分钱。而那时候偏偏我家就没有一分钱,也借不到不一分钱。虽然那时候大家普遍贫穷,家里都没几个钱,但是穷到像我家这样的也就独一份。人穷的时候才会看清周遭人们的秉性,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当时政府也有救济生活困难群众的,我家当然有份。但是你可能无法想象,我家的救济竟然被人村干部和他的亲戚冒领了。这真是雪中送炭无,落井下石有,这样的事情世所罕见,可它就发生在我祖父祖母身上,所以现在五十来年过去了,祖母对当年的那些人依然心存芥蒂。
后来祖母跟着祖父跋山涉水到洞头谋生,跟着当地的渔民打渔。祖父跟着船老大出海打渔,祖母在岸边接应。那时候捕鱼的条件很艰苦,他们没有码头,没有大船,渔船回归的时候祖父在船上把一篓鱼卸下来,祖母借着涌向岸边的海浪的助力把一大篓鱼搬到岸上。一篓鱼起码上百斤,要让我去搬,我是无论如何也搬不动的,可是身高不足一米五的祖母一趟一趟地搬了好几年。“一个浪头打过来就拼了命地把鱼篓往岸上搬,一个浪头打过来就拼了命地把鱼篓往岸上搬。”每每想到祖母,这样的讲述便言犹在耳,长在耳边响起,久久不散。
后来,祖母学会了做包子。便在海岛上搭了个低矮的屋棚在里面做包子。低矮的屋棚,呛人的煤炉, 来吃包子的人说这样的屋子在里面待一天就会死人,可是我的祖母他们在里面待了不知多少个寒暑。海岛多大风雨,祖母在那里对抗过数不尽的风霜雨雪,从来没有抱怨过,更不曾退缩过。靠着勤劳的双手把四个孩子拉扯大,并且终于在我七岁那年,祖母她们耗费了大半生的时间,挣来了修建新房的一砖一瓦,耗费年余时间,让我们大一家搬离了原先那矮小拥挤的旧屋,住进了宽敞明亮的大房子。
其实,祖母她们的命运本可以早点得到改善的,只是有时候命运就喜欢跟人开玩笑,放在面前的机会你不知道把握,自然也就任其溜走。有一年,洞头有个老人协会三番四次来拜访祖母,邀请她和祖父搬到码头去,老人协会提供房子、店铺、服务员,祖母她们只管安心做包子即可。可惜,祖母她们由于顾虑会被人学了技术然后被赶走,一直没有答应。不然,也许祖母她们的境遇早就大大改善了。
有时候祖母说起这事,我会问一句,当时你们怎么就不答应呢?她就会说,我那时候哪知道这些呀!是啊,一个从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妇能懂什么呀。能够把四个字女拉扯大,把全村最穷的家庭从贫困之中脱离出来,给家里盖起两间楼房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母亲节到了,祝愿八十多岁的祖母身体健康,长寿幸福。也祝愿天下所有的母亲节日快乐!希望祖母少为后辈担忧,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只要好好养老就可以了。
2017.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