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缘(199)

2018-11-12  本文已影响49人  抱儿石
桂花缘(199)

《田云祚其人》:田君,四十有余,五十不足。善目慈眉,发稀无须,面若弥勒。人称其为老师,却不上讲台,乃太坪高中总务主任也。田君之名,人尽知之,不为别,为其有两个老婆也。

树有根,水有源,故事还得从头说起。早在民国年间,两河二甲乡有一田姓人家,父母双亡,两弟兄撑家,勤扒苦做,日子过得红火。成人后,各立门户,且称田大,田二。田大有一女,田二有一男。此男即是田君。待田君长到十六岁时,田二为其完婚,娶张家女子为妻,是为田张氏。这田张氏好生了得,进门一年,即完成田二家承嗣大业,生下一个带把儿的。

弄璋之日,伯伯田大前来祝贺,三杯酒下肚,田大把筷子一放,对田二父子说:“你们这一支有后了,我那一支怎么办?”田二父子面面相觑,无言以对,唯笑耳。田大不紧不慢,从怀中掏出一张红纸来,放到桌面上,用指摊开,说:“侄儿呀,你还得当一回新郎!”

田大为长,长兄若父,一言九鼎。田二父子,唯唯诺诺,就这样,两房共一子,一子娶两妻,以承继两房之香火。山野之地,此类事多多,不足称奇。于是,田君就有了两个老婆,一为田张氏,一为田尤氏。

转眼间,新中国成立,工作队开进二甲乡。队长是个四川人,胳腮胡子,人称胡子队长。胡队长下车伊始,就听说有一夫双妻之事,拍案大呼:“啥子年代了嘛,啷个共产党讲的一夫一妻,个龟儿子是咋搞的嘛!离!两个离一个!”话音落地,无人应答。回头一看,贫协主席在场,遂问:“他家啥子成分?”主席答:“中农。”队长沉吟一下,说:“中农是团结对象,不能硬来!”于是指派女队员小马上门做工作,先礼而后兵。

小马才从学校出来,墨水还有,经验为零。她先到田张氏家。田张氏,做事慢条斯理,说话细语轻声,看见小马,先让座,又上茶,看着小马说:“哟,工作妹子好俊啊!”

小马一坐下,就念《婚姻法》,政策法规,条是条,句是句,讲了几箩筐。田张氏听得昏昏欲睡,哪里记下了许多,只有两个字,听得明白:离婚!

田张氏也不生气,也不发火,轻言细语地说:“工作妹子,我跟你说哈,我是明媒正娶的,这四里八乡的,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共产党好,政府好,工作队好,你妹子更好,好在哪儿,好在讲理哟!你说,你们要我离婚,在不在理呀!”

小马一下子噎住了,一想,人家说的在理咧。于是,马不停蹄,走到田尤氏家。

田尤氏,外号尖辣椒,是个不怕事的。小马进门,她装做没看见,低头做她的针线,线索子拉得刷刷的,一不叫坐,二不上茶,低头做她的针线活。小马一如在田张氏家,念起了《婚姻法》,一二三四五,甲乙丙丁戊,念得口干舌燥,便停了下来。田尤氏听不到声响,便把针头线脑往箩里一放,抬起头,朗声说道:“你说完了?那我也说几句。要我离婚,没门!你称四两棉花纺(访)一纺,我尤某人是不是用花桥抬进田家门的?我一不偷人,二不养汉,凭哪一条要我离婚?”

“这是国家规定,一夫一妻!”

田尤氏毫不示弱,立马站了起来,拿了把剪刀,刀尖直对凸起的肚子:“哪这里面装的四两肉咋办?”

小马哪里见过这阵势,望着明晃晃的尖刀,声音都发抖了:“别……别……”

小马狼狈而归,如实汇报。胡子队长只好说:“那就等她把娃儿生下来再说。”

田尤氏临盆之时,工作队早已撤走,离婚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互助组,合作社,大跃进,公社化,一路走来,田君一夫双妻之事,过问者寡矣。虽有坚持原则的干部,曾过问此事,田君又是有公职的人,自然满口应承,却又把两个老婆推到前面。那两个女人,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或进或退,或硬或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躲。加之乡亲们为之掩饰,也就能一次次逢凶化吉,拖延下来,时日己长,竟无人再过问了。

有人曾问田君,两个老婆,孰优?田君是满脸憨笑,不发一言。然在村人眼中,这两个女人是伯仲难分。论长相,田张氏胖得可爱,田尤氏瘦得俏皮,各有千秋。论性格,田张氏温柔,把“女人是水做的”演绎得淋漓尽致,田尤氏虽泼辣,但对田君却是百依百顺,少露锋芒。论持家,田张氏节俭为本,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煮饭总要留把米。田尤氏勤扒苦做,收得一粒是一粒。论茶饭,两人都是操厨好手。至于床上之事,田君不言,外人也就不知情矣。

田君对两个老婆,也是一视同仁。买布,你六尺,她六尺;买毛巾,你一条,她也一条;买袜子,你一双,她两只。有次学校发了块香皂,他拿刀一切,一人一半。同房也有议协,“利益”均沾,不偏不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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