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豆腐
婆婆在市场有个豆腐店铺,开了好多年了,又因为是老式做法,有豆腐的感觉,和豆腐的味道,生意挺忙活,我经常去帮忙。在那里,也就是菜市场,人来人往的,更有时是熙熙攘攘的,刚去时,不怎么习惯,别别扭扭,有些不自在,总感觉自己不像其他“老板”那样随意自然,又总不自觉得感觉自己“与众不同”,“隔行如隔山”是有道理的,平时看似简单的行当,做起来却不是想象中的顺手。
傍晚,来买东西的人络绎不绝,忙得团团转,恨不得多只手,来拿豆腐,称豆芽,称粉丝,装海米…我还发现一有意思的现象,就是没人买时就没怎么有人,有人买时,哄的一下,一圈都是人,这个着急,那个说已经付款,更有的说拿错了,一阵一波人,柜台前像一大海,一浪赶过一浪,也就是顺着这些“浪花”,飘来一些属于自己的劳动成果,忙过一阵,豆腐没有了,因天气不好,送来的慢,要等。
有些人去转转说一会再来,有些人没事就等着,有些人去买了另一家的,我一遍遍打电话催促。
这个间歇,有位老人,七八十岁,身体还算硬朗,瘦瘦的,穿一身深蓝色衣服,戴一顶深蓝色鸭舌帽,本就瘦小的脸更显得瘦小,他抬起手缓慢地轻轻地拨开豆腐筐前的两个人,低头看看空空如也的豆腐框,又抬头看看我,“豆腐没有了?”声音有些闷,好像他的年龄那样,有些苍老。
“没有了,大叔,等一会才能送来。”我把头凑过去,稍用点力对他说,我感觉出他听力不是很好。
“哦”的一声,他对我笑笑,满脸的皱纹动了起来,那礼貌的笑容里,那憨厚的神态里,是他那一代人独有的时代印记,在嘈杂喧闹的环境里,在一张张面无表情的现代人脸上,他的笑,让我心里有种隐隐的感动。
他对我点点头,踱步走开了,他转身离开的刹那,我发现他的一只胳膊没在袖桶里,靠近身体藏匿在了里面,另一支胳膊的手在衣服外面贴着。
来买豆腐的人,一个个来,我抱歉的说,要等会,又一个个走。
不一会,大叔又转悠到柜台前,还是低头看看筐,再看看我,“豆腐没有了?”我有点疑惑,我感觉他应该问,豆腐还没来?要加一个“还”字,才是正常,说明已来第二回。
我忙着卖其他货品,又觉得不能让大叔再等,我感觉他这个年龄就是想吃这种手工做的豆腐,我指了指离柜台较远的一家卖菜的摊位,说他们家也有,您去那买。那家卖豆腐的口味也挺好,我了解。
他还是对我笑笑,点点头,朝那个方向踱去,我没有继续看他,忙着招呼顾客。
不一会,我没注意到,他又突然间站到柜台前,问“没有豆腐了?”当我再次看到他和第一次来询问一样的神情时,我知道他有点糊涂了,我正好不忙,又把那家卖豆腐的路线详细指着告诉他一遍。
他笑笑,又按照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点点头过去了。
等我再看到他时,也不过几分钟的间歇,他又转到柜台前,同样的低头看看筐,又看看我“没有豆腐了?”
我觉得他今天必须是得吃上豆腐了,我说:“大叔,你在这等会吧,我给你个凳子,你坐着等。”
他却来了兴致,笑出了声,和个孩子似的,朝我甩甩胳膊,抬抬腿,笑容满面的说:“你瞧瞧我这身体,不用坐,哪能坐着等。”
我不知如何搭腔了,只好回复一个真诚的笑脸。
我又给家里打了电话,问什么时间豆腐能到,婆婆说,有事耽搁,得晚点了。
我正纠结怎么给大叔说,他确直接来问我了,带着抱歉又怕打扰我的客气神态,“哪还有卖豆腐的?”我怕他又找不到,晃晃悠悠又转到我这儿,所以指了指离我不远的摊位,他家是代捎着卖豆腐,机器做的,有时卖不动,不新鲜,刚才没告诉大叔这家,感觉豆腐不好,这会,我看最好是让他尽早买上豆腐,早点回家。
我默默看着他朝摊位踱去,颤颤巍巍从衣服里兜摸出钱,再摸摸索索放好零钱,提着豆腐朝市场的门口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得又想到我的爷爷,我的奶妈,我的姥姥姥爷,他们是怎么逛市场?怎么买东西?怎么付款?怎么提溜着走的?我没有陪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逛过菜市场,到他们家,就是直接吃。我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他们每一个人的性格特征,来对应每一个买东西时的场景,眼睛模糊了,嗓子有些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