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达之九十八:褒词(语)贬用(一)
褒义词(语)当做贬义词(语)用,使易色后的词语带上贬责、嘲笑、讽刺、幽默的感情色彩。多运用于对不良事物的揭露与批判。有时也可用于善意的嘲笑,展示人物的特定情感和乐趣。
(1)那末,让他们把我的名字抄进去吧,……,抓去拷打,总比梁主任另眼“爱护”自在得多,干净得多,这倒可以减轻我的精神上的负担。……(陈残云《飞砂的城》)【褒义词当做贬义词用,具有很强的讽刺性和揭露性。“梁主任”对女学生名曰“爱护”实则占有的卑鄙行为,通过褒词“爱护”的贬用,被揭露得淋漓尽致。】
(2)此时,老实巴结得可怜而可叹的徐志良,竟说出了令他后悔一辈子的话:“我顶就我顶吧!”……刚刚长舒一口气的刘科长立即又紧张起来了,当即把他安排住进钢厂配电间,并派人“保护”起来了。(铭槐等《顶替厂长坐牢的背后》)【厂长犯法要一般职工顶替坐牢,卑鄙而荒谬,有意用褒词“保护”来描写为虎作伥的刘科长的行为,很能激起读者心理的反感,以达到需求的表达目的,给语言增添了强烈的感情色彩。】
(3)……所以尸首是在执政府,而执政府不知怎地把这二三十个亲手打死的死体当作宝贝,轻易不肯给人拿去,女师大的职教员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到十九日晚才好容易运回校里,安放在大礼堂中。(周作人《关于三月十八日的死者》)【“宝贝”一般用于指称珍贵的东西,这里用以揭露军阀们为了掩饰残杀学生罪行的卑劣行为,具有强烈的讽刺性。有意变易词语的感情色彩是易色修辞的主要特点。】
(4)今年的禁用阴历,原也是琐碎的,无关大体的事,但商家当然叫苦连天了。不特此也,连上海的无业游民,合同雇员,竟也慨然长叹,或者说这很不便于农家的耕种,或者说这很不便于海船的候潮。他们居然因此念起久不相干的乡下的农夫,海上的舟子来。这真像煞有些博爱。(鲁迅《习惯与改革》)【褒词“博爱”用在文中,与语境是不相协调的。借助这种不一致,可以造成幽默讽刺的效果,揭示了那些因循守旧者的虚假心态。】
(5)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上野的樱花烂漫的时节,望去确也像绯红的轻云,但花下也缺不了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的速成班,头顶上盘着大辫子,顶得学生制帽的顶上高高耸起,形成一座富士山。也有解散辫子,盘得平的,除下帽来,油光可鉴,宛如小姑娘的发髻一般,还要将脖子扭几扭,实在标致极了。(鲁迅《藤野先生》)【一条累赘的长辫,实际上是屈辱的象征,易色后的“标致”一词生动地描写出了他们阿Q般愚昧、麻木的精神状态。】
(6)渐渐地,我的工作进行得顺利多了。我除自由参加各种文艺团体的集会外,还可以自由地去采访某些会议代表或知名人士,从而窥察他们的思想动态。姐夫和戴笠也没想到我如此能钻营,对我的工作很赏识。我自己也为自己的“才干”而自豪,却不知正是这种撒旦式的才干使我在罪恶的泥塘里越陷越深。(沈醉《魔窟生涯》)【这是一个特务头目的回忆文字。其中“窥察”、“钻营”是贬义词,表示检查悔过;“才干”褒义贬用,含有自嘲色彩,同样表示自我批判。尽管三词原有的感情色彩相互矛盾,不相协调,却统一在同一语境中,语意不仅不会被误解,反而使语气错综变化,显得更加生动。】
(7)有几个“慈祥”的老板到菜场去收集一些菜叶,用盐一浸,这就是他们难得的“佳肴”。(夏衍《包身工》)【句中的“慈祥”、“佳肴”不能简单地当做反语理解,因为在众多的包身工老板中,这几个老板毕竟要好一点,对于根本吃不到菜的包身工来说,盐浸的菜叶也确实“难得”。但将“慈祥”和“佳肴”用于老板和包身工身上又是那样的不协调,这种感情和语境形成的反差,使人更能体会出包身工的悲惨遭遇。“慈祥”与“佳肴”二词因而带上了讽刺的色彩。易色与反语有某种联系,反语中有一部分是由褒词贬用或贬词褒用构成。这使得它们和易色难以分辨。不过“反语”是说反话,它要求词语之间,甚至是全句保持感情和语气上某种一致与和谐,而易色属于词语活用,是故意把词语用在同它的色彩不协调的场合,它的意思不能从反面理解。】
(8)老实人吃的亏和骗子被揭破的耻辱,这两种相反的痛苦,自己居然一箭双雕地兼备了。鸿渐忽然想,近来连撒谎都不会了。因此恍然大悟,撒谎往往是高兴快乐的流露,也算得一种创造。好比小孩子游戏里的自骗自。一个人身心畅适,精力充溢,会不把顽强的事实放在眼里,觉得有本领和现状开玩笑。真到忧患穷困的时候,人穷智短,谎话都讲不好的。(钱钟书《围城》)【将“撒谎”称作“创造”,显然是运用易色修辞来表达一种难以诉说的自嘲心态。方鸿渐老实、诚恳反受欺;虚伪文人韩学愈,不学无术,反受重用的事实,辛辣地揭示并嘲笑了那个社会现实的黑暗。】
(9)是的,他过去确有不止一桩事叫人哭笑不得,就是犯纪律,也比别人更富创造性。(魏巍《东方》)【“犯纪律”和“创造性”两个词语,在感情色彩上是矛盾的,正是这种矛盾,产生了语言的谐趣。在批评中带有一种宽容的昵爱。刻画出了人物的复杂心理。】
(10)顾八奶奶:(很自负的)那就是爱情罗!其实我也知道他懒,死不长进。……我不管他,谁管他?哎,爱情,从前我不懂,理在我才真明白了。陈白露:(故意地)“你现在真是一天比一天会说话,(讽刺地)怪不得你这么聪明了。”(曹禺《日出》)【将褒义词“聪明”贬用,既写出陈白露对顾八奶奶的轻视,又刻画出顾八奶奶的愚蠢。一箭双雕,蕴意含蓄,令人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