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火车上那些生与死

每次到了站台后，最怕看到电子显示屏下的人群一波又一波，密集攒动的人头如同蚂蚁般挪动几小步都很费时。通常情况下，这样的局面便是妥妥地意味着今天的火车又有问题了。这不，果然又有问题了，两条区域快轨的火车都被延迟又取消，而我要乘坐的那一趟直接是连个取消或者延迟的表态都没有。

站台里人群熙熙攘攘，仿佛可以看到许多个二氧化碳分子在互相斗法，看谁占据的地盘大，呼出的气息多。随着人群越来越多，好几次被要前进的人推搡，活动空间已是非常有限，只能尽力护住自己脚下小小的领土。相比之下，站台前交错的的铁道显得更加空荡荡。一场秋雨过后，铁轨被洗刷的格外干净，尤其经过车轮长年累月的滑行后，铁轨更是明晃晃地闪着亮光。在那亮光间，一些相关的记忆也汇聚成微光出现在我的脑海。

记得有一次是早上八点多在来上班的区域快轨上，列车已经跑完大半行程，却莫名地在半途停下了。不一会儿，广播里传来列车长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火车在半道停下了，为了您的安全，请不要打开列车门，谢谢。在巴黎乘坐火车、地铁或是区域快轨，总之就是除了公交以外的公共交通，遇到车停在半道上是常有的事，所以大家也都以为过几分钟就好了。

谁知这一等就是好一会儿，列车长第二次通过广播传达消息，哦，原来是有人跳铁轨了，宪兵正在现场执行救助，或者也包括转移这名自杀者吧。至于人死没死得成，我们不得而知。看来等待还在继续上演，车厢里有人耐不住了，喃喃抱怨或是咒骂，要死也别妨碍我去上班呀，又不是我碍着你。也有人在打电话通知公司上班会迟到，有的则通知要去会面的亲友得多等一会儿。

因为有人跳轨自杀导致整个火车延误这种事我遇到过一两次，我同事也遇到过，那是她晚上下班回家，因为有人跳轨道，她回家用了两个小时才到，整个人被气得不行。还有一次最离谱可悲的是，一个母亲带着两三个幼儿跳轨寻死。

史铁生在《我与地坛》里写道：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我尚不知那些跳轨自杀的人到底经历过怎样的悲痛，痛到非得以死来结束生命；也无法了解那些跳轨的人在跳下去的那一刻到底有没有过些许的恐惧与一丝后悔。如果真的想死，不必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先活一段时间看看，也许还会有转机呢？或者还能有希望呢？

大部分时候，火车因为有人悲怆得想离世的原因而停下，极小一部分情况下是个喜剧。今年夏天的时候，一位母亲在地铁上生下来孩子，母子平安。法国铁路当局还很暖心地赠予这名孩子一项超级福利：在巴黎乘坐地铁火车免费，一直到26岁。

但愿下次火车在半道上再停下的时候，是带来一个好消息，一项让人羡慕无比的暖心福利，而不是一段戛然而止的人生和一片咒骂抱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