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女性之眼看世间——读《一色一生》

《一色一生》是日本染织家志村福美女士的随笔集，包含了她的书信、散文、日记、诗，以及作者的染织作品图片。虽然无论是作者染织家的身份，抑或是书的内容本身，都并不直接与“女性”相关，但我仍然觉得不能够抛开这一点来单纯地阅读。在这并没有什么目的的、娓娓道来的文字间，流淌着一种女性特有的温柔与敏锐。同样身为女性，我在阅读时被唤起的那种微妙的共鸣和张力，是我觉得远胜于内容本身的收获。

从字里行间，读者能够对志村福美的生平乃至家庭略知一二：她的母亲曾是商家小姐，也曾对艺术和手工有着浓厚的兴趣，但在结婚后挣扎于家庭的责任和内心的追求之间；福美本人则从小被送给叔父一家，知晓身世后又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福美之所以走上染织创作的道路，也是受到了生母的影响；除此之外，她提到母亲的老友富本（尾竹）一枝，也在人生的转折点对她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从几位女性的人生经历中，读者能够感受到一种女性同伴的情谊；虽然这样说或有挑动性别对立之嫌——但男性终究难以理解女性的困境。一代又一代的女性在这种困境中相互搀扶、彼此支持。志村福美的母亲蹉跎于家庭，以极大的毅力承受了两个儿子先后离世的苦难；尾竹一枝曾是日本妇女运动的先驱，也曾与丈夫情投意合，但最终分居；福美自己则同样困于家庭和事业的两难之间举棋不定。甚至在她的染织事业上，也存在对女性的歧视。在叙述以传统方法制作蓝染的艰辛里，她提到：“过去有种迷信，认为蓝极厌秽物，而女人不洁，因此女性甚至不得靠近染坊小屋。”而在另一篇散文中，她留下了这样的字句：“无论对色彩还是对植物，要掌控它们并非易事。再加上女性掌控力较弱的特质，漫长的征程更是必要的。”这或许是一种日本人习惯性的自谦，但也不难看出身为女性所受到的伤害。

话虽如此，但在我看来，志村福美的很多敏锐的感触，也正是因为身为女性才能体会的。她将染料视作有生命之物，从陶艺木工等等看似毫无关联的地方寻找灵感。在描述不同的植物染料染出的红色时，她也用女性人生的不同阶段来解读，这不能不说是她身为女性，发自内心的体会。带着这样敏锐而温柔的视角看世间，生命或许也会格外精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