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够用?不妨从童书中偷些(No.144)
日本儿童文学家柳田邦男说:“人的一辈子有三次读童书的机会,第一次是自己是孩子的时候,第二次是自己抚养孩子的时候,第三次是生命即将落幕,面对衰老、疾苦、死亡的时候。我们都会出乎意料地从童书中读到许多可以称之为新发现的深刻意义。”
孩提时代我好像没发现什么深刻意义,只记得中午放学飞奔回家,赶上电视台播放动画片,一边吃饭一边看完的那种满足感。等我第二次有机会看童书,我觉得观察果冻更有意思。
我喜欢看她目光落在何处,猜测她什么时候会捂上眼睛,满足于她眼睛发亮,笑意盈盈。深刻意义,就是原来童书哪怕大人看起来挺无聊,但却是哄孩子绝佳武器。虽然,我偶尔也会被童书弄得眼眶湿润,比如宫西达也巨丑无比的恐龙系列。
我觉得,能给孩子写书的人,都有个有趣的灵魂。
大西洋月刊有篇文章叫《为什么那些卡通妈妈都死了》,讨论了好莱坞动画中一个怪异现象:很多卡通妈妈都不幸罹难了——
比如尼莫的妈妈刚搬进新家,就被梭鱼吃掉了,《冰河世纪》人类小宝宝妈妈,被剑齿虎逼落悬崖,《功夫熊猫》阿宝的的妈妈,被孔雀毒害,《卑鄙的我》也是一个改邪归正的恶棍爸爸的故事,根本没妈妈出场机会。
我给果冻讲《小熊和最好的爸爸》时,也暗搓搓地想,这肯定是直男画的,爸爸平时不得宠,那咱就在绘本中成为最好的爸爸。不把妈妈画没,也许根本就没爸爸什么事。
于是,我看到熊爸爸包揽了光屁股小熊所有欢乐:探险、捉鱼、捅马蜂窝、躲避野牛、吓跑豹子......不像妈妈那么唠叨,立很多规矩,爸爸就负责孩子野蛮生长。
但我看到绘本作者荷兰人阿兰德自己说的,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只是喜欢那种简单的关系。人物关系太复杂的时候,我应付起来比较困难。
多么机智,完全不得罪广大妈妈,就像《灌篮高手》中田岗教练问流川枫,为啥不来陵南打球?流川枫回答湘北离家近一样随意。不是不想,俺只是画不来。
我其实以前不喜欢看绘本,什么嘛,画风千奇百怪,画绘本的,估计都是小时候基本功没打捞,长大在童书界混饭吃的人,只能随便画画,让小朋友们领会精神。
直到看到日本画家岩村和朗《十四只老鼠》画作,我才惊讶地发现,原来绘本也可以这么美:
劳作一天,老鼠们聚集在浴室洗澡,炉火噼啪作响,木桶雾气氤氲。夕阳西下,调皮的老七欺负笨拙的老六,用水管喷射洗澡水,老十一边给爷爷搓背,一边感叹,爷爷的背好宽啊。
等夜幕降临,老鼠爬上大树,在静谧夜色中等待月亮升起,突然,下一幅画就是一轮巨大圆月出现在老鼠们面前,大家一边赏月,一边品尝祭拜的贡品,讲故事,说笑话,最后安静睡去。
像月亮一样,完美的一天。
岩村和朗原本是日本NHK电台节目编辑,31岁幸运抽中大奖,得到栃木县益子町的住宅,索性携妻子搬离东京,来到乡间居住。
或许正是时光的沉淀,让他70多岁画老鼠系列时,仍能准确抓住对光影、声音、自然的敏感与好奇,在最寻常的生活中帮我们意识到新奇和有趣。
这套书,果冻爱不释手,我也快讲吐了,有时都会恍惚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笨拙的老六,和兄弟姐妹一起去种南瓜、大搬家、打年糕,在白雪皑皑的森林中滑雪。
为什么我会感觉辛苦一天,和孩子一起读本绘本是种救赎呢?除了绘本比较短,看完有种“嗯,又读完一本书”的错觉,还有童书能给人以慰藉。
如果你是个动物饲养员,某天忽然生病,会发生什么事呢?
动物会不会饿肚子?老板会不会扣工资?但这可不是孩子眼中的问题。孩子关心的是:动物会怎样看望这个平日温柔照料自己的朋友。
《阿莫的生病日》里,聪明的大象喜欢下棋,每次饲养员阿莫都会和它玩几盘;企鹅比较害羞,阿莫就静静陪它坐着;犀牛爱流鼻涕,阿莫也从不嫌弃;乌龟喜欢赛跑,阿莫每次都让它赢;还有怕黑的猫头鹰,阿莫就在路灯下讲故事给它听。
阿莫没来,动物们都觉得少了点什么。
不用问动物们是怎样挤上公交,大象能不能进去这样的问题,反正它们最终来到阿莫家,把平时喜欢和阿莫一起做的事再做一遍,只不过,这次被关照的是阿莫。
果冻也许还不懂什么叫友谊,什么叫善意,什么叫孤独,但有天等她明白了这些词汇,也许就会想起绘本里的这些动物。
《阿莫的生病日》作者是一对夫妇,丈夫菲利普·斯蒂德,妻子艾琳·斯蒂德。艾琳是个插画师,却有严重的自我怀疑,3年都没碰画笔,有天丈夫看到妻子随手画的大象与老人下棋的素描,就连夜写了个温柔的故事,妻子看到故事,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些动物一样,绘本就这样画了出来。
比起绘本,我更喜欢丈夫对妻子的理解和默契。
还有《活了一百万次的猫》,果冻只看了两遍,就不想再看了。
故事讲一只傲娇的虎斑猫,活了一百万次,他对每届主人都没啥感情,虽然虎斑猫死时,国王、小女孩、小偷、老太婆都伤心欲绝,但虎斑猫一次也没哭过。
直到有天他成为一只没主人的野猫,爱上一只小白猫,又生了很多小猫,他才活出点滋味。当白猫死时,虎斑猫终于哭了,哭了一百万次,然后再也不能永生,也死了。
我不知道果冻什么时候能明白,找到心爱的人并且平凡度过一生,这种幸福,其实比没滋味地活一百万次更值。
童书或许真的不是只画给孩子的,因为你总能从作者手中,感受到一个新的世界,而那里发生的事远比真实世界更好。
画《野兽国》的莫里斯·桑达克79岁那年,动手画了《小猪阿尔蒂》。那年,陪伴他50年的同性恋人过世,他深爱的姐姐去世了,自己也做了心脏搭桥手术。
但《小猪阿尔蒂》色彩却前所未有的温暖和明亮,桑达克说,这是他在死亡的惨淡中保持理智的唯一手段。
小猪疯狂派对结束后,阿姨说:“好了,聪明鬼,你开过派对了,但下不为例。”
阿尔蒂含着眼泪说:“我保证,我发誓,我永远不会长到10岁的。”
这真像果冻的童言,有时我说果冻你又长高了,果冻就严肃地说,爸爸,我不想再长大了,那样你就抱不动我了。
我们舍不得让美好的事物,就这样一点一滴的随着时间流淌掉,但死亡和离别,又是我们永远无法回避的话题。
我们不能祈求什么留下,像《野兽国》里的野兽,在心爱的麦克斯离开时大喊,“别走啊,我们要吃了你,我们好爱你”。
就像对失去所爱之人的焦虑,恐惧,愤怒,永远要诚实面对一样。
果冻对要去应酬的我说,你要注意安全哦,不要被坏人带走咯就见不到我们了。
读童书挺有意思的,也许只是随意翻翻,但或许某天某个细节,会像记忆中的灰烬,重新点亮你的大脑,点亮你曾经那么美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