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询都聊些什么?
心理咨询都聊些什么呢?
今天不讲理论,讲讲我个人的体验,因为脱离自己的实际体验去谈论心理咨询那只是一种想象。正如一个自己没有进行过长程心理咨询的咨询师去谈长程心理咨询是怎么回事,那更多的从头脑出发的语言,而非身心俱在的言语。昨天我的外教瑞贝卡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书,我回答首先文字需要有美感,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文字需要从作者本人的心出发,即便从心出发的文字如《normal people》一样,有人会批判作者太小资视角,但是我读的过程中非常感动,因为她触达了文本中各个角色的内心真相。瑞贝卡问我是因为我更在意真相吗?我回答说maybe。
正如我们在心理咨询中聊什么?聊得是我们的内心,话语是从我们的心出发的。我个人的咨询已经进行4年半了,前期是一周一次,后期调整到一周两次。聊了几年,聊了几百节咨询,其实我们聊来聊去就那么几件事。我和我的咨询师只是在重复,但这种重复与祥林嫂式的区别在于,我的每一次重复都会被认真听、被认真对待。
大家想一个问题,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我们重复去说,我们要是不说,压抑下去的情感会变成一种症状?
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对我们造成强烈情感冲击的的事情,我们无法清晰地表述或者无法一次就彻底讲述出这一切的时候,我们才会反复讲述。今天早晨你如常刷了个牙,这件事情就会翻篇,你不会到公司和每一个同事重复诉说你早上刷牙了。这只是日常生活中一个事件,它顺利进行了。但如果今天你起床时,摸摸身边,发现孩子不见了,你出门发现一路的血迹,狼把孩子叼走了,这件事情所带来的情感冲击将是巨大且复杂的,它不仅仅是惊吓、负罪感、恐惧、内疚、愤怒、无力,平淡的日常被打破,也会给人带来巨大的不确定感,下一次狼什么时候回来?为什么我没有做好防御措施?为什么是我家?我的孩子被狼吃了别人怎么看我?太多的疑问,太多的情感都因为一个事件而被激发出来,而这些情感需要被彻底地表达。
言说是非常重要的,你会发现当一个事情发生了,它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的感受,但很多时候我们无法找到词汇来表达自己的感受,而我们之所以无法找到词汇来表达我们的感受与我们的养育过程是有关的。如果养育者自身在情绪方面比较迟钝,或者在情感调控中存在问题,无法在情感方面和孩子产生共鸣,会导致孩子也在情绪调控方面产生同样的问题。
在格哈特《母爱决定命运:爱如何塑型婴儿的大脑》一书中,作者提到:“在婴儿阶段,大脑已经能够形成对他人的预期,能够判断他人可能会怎么做,这种信息一一种无意识的形式,被印刻在大脑之中,并会在今后整个一生中起决定性作用。虽然在通常情况下,我们无法意识到自己对他人的这些行为假设,但是这些假设确实存在,并且是建立在生命最初的婴儿时期。在所有假设中,最尾重要的一点是,在我们出现情绪困扰是,相信他人可以为我们提供情感上的支持,可以帮助我们认识和处理这些不良情绪,可以让我们感到舒适——换句话说,就是期望他人可以帮助我们进行情绪调控,让我们从不抗的情绪中走出来。那些在成长过程中没有产生这种期待的孩子,被依恋研究者成为非安全型依恋。”
有一部分人很难进入心理咨咨询,因为他们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帮助到他们。通常进入心理咨询,并能够稳定工作下去的来访,在心中还有很多正向的情感体验支撑着他们。这也会让我想到为什么说,伴侣是最好的治疗师。在现实生活中,尤其是我们的上一辈,男性是不被鼓励表达情感的,因此如果你对你的父亲说愤怒、烦躁,他可以听明白,但你对他说悲伤、无力、低落、失望、委屈、迷茫、失落….那些细化的情绪词汇他就很难搞明白你说的是什么?因为那部分情绪词汇已经完全被排除在他的日常用语之外了,那些词汇像是软弱的代名词。所以,在生活中有时候男性显得无法理解你的情感,但同样他其实也无法理解他的情感。但如果伴侣能够尝试去理解他们这些行为的背后,或许他们也能逐步打开自己,并尝试和其他人去讲述自己,这对他们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或许只有对伴侣的信任才能他们踏出用言语来表达情感的第一步,而不是总借酒浇愁,抽烟解忧,总是这种行动化来宣泄情感。
我们为什么需要用言语来表达情感呢?因为作为社会生物,我们需要关系,我们需要让他人明白我们自己,也需要明白别人,良好的关系建立在情感的调协与互动上。我们只有先清晰自己的情感,内心才可能形成一个容纳情感的容器,就像如果妈妈搞不明白自己为何烦躁时,就会制止孩子的哭声,制止孩子表达任何可能给他带来情感扰动的表达,妈妈阻止了孩子的表达,这个情绪就卡在孩子的内心了,孩子的感受和事件之间就有某种缝隙或断,孩子的情感无法自由流过缝隙与断裂之处。
心理咨询中作为来访的言说与祥林嫂的言说之间的第二个区别是,咨询师作为一个容器,允许你自由的言说,在这种言说中,那些被卡住的、被断开的地方,有机会被重新连接起来,情感也会重新充实那个虚空的地方,就像发现了自己内心的真相,你开始区分出这只是你的视角的真相,但从其他视角来看,还会有别的真相,你会允许自己这么想,这么感受,也会允许别人那么想那么感受,情感与真相会在你与他人之间自然的流转。
有些来访在刚开始时,可能就会将全部重大的情感创伤事件抛到一节咨询中,把事件讲出来并不意味着讲完了,将这件事给自己带来的情感赋予到所言说事件中,并且是逐渐赋予到事件当中,可能才算真正意义上的说完了,这种说完了的感受我到现在还没有真正体味过….我想在咨询中我和我的咨询师在不同时期都遇到了不同的阻碍,使得这个表述无法真正地完成,可能现在我会告诉自己,慢慢说,也允许自己慢一点。
就像这段时间,我每天都被海量的文献、作业,还有日常的咨询工作所淹没,我好像从早上起床、到去床上睡觉之前,我都在不停地做事情,但是事情总也做不完,原本我周日时休息的,工作日我也要找到半个下午来摸下鱼,但逐渐那个摸鱼时间没有了,周日也被阅读文献、晚间大课以及确定周一的工作所填充。
于是,昨天早上,我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有点麻木了,情感不流动了,像一台疯狂运转的机器,在个人咨询中,当我和我的咨询师去讲述我这被具体工作充满的生活时,我桌面上堆砌的擤鼻涕、抹眼泪的纸多了起来,结束咨询后,我的情感仍然包围着我,下午我想休息一下,上完口语课,取消了另一个计划,默默地去到了电影院,在电影院门口,有那么惊魂一瞬,我猛地回忆一下今天不会有哪个来访的咨询,但我忘记了吧?确定了一下,没有。惊魂终于定下来,抱着可乐在昏暗、巨大、无比安静的影院中坐下,那一刻世界终于停止,并慢下来了,这个慢下来的空间是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