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暴力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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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雯丽,恁闺女的书让俺孩儿看看吧,上暑假班用的,看完还给恁。”热气腾腾的仲夏夜,人们即使不动,汗液也像泉水一样顺着脊背汩汩往下淌。上房屋内的空调不停地“嗡嗡”转着。院墙外的棕榈树有几米高,剑形叶片伸在二楼明亮的窗户上,窗内粉红色的帘子从白天到夜晚一直没有拉开过,橘色的灯光透过窗户缝隙跳出墙外。空调的室外机呼呼转着,排出的水液顺着墙体流出道道痕迹。雯丽在厨房刚刷了碗筷,一身馊汗味的她还没有擦干净劳动的手,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原来是好朋友吕娟打电话借书。
“这书都是俺闺女放着呢,我也不知道她从学校搬回来没有。让我给你找找。”雯丽和吕娟是没有上班之前,在家带孩子时认识的,关系不错,平时孩子们看书都是互相借阅,好朋友张口,雯丽怎么好意思推脱?连忙应着。
挂了电话,雯丽解掉身上带着好太太鸡精图案的围裙,在身上“啪啪”拍打一下,挂在厨房门口的不粘钩上。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看二楼的窗户,自言自语:“这闺女是干啥呢?叫了几次也不下来吃饭。肚子就不饿吗?”
雯丽嘴里嘟囔着,又想到朋友让找书的事儿,直接走上台阶,打开堂屋的防盗门,又推开灰色高大的推拉门,一股清凉的风扑面而来,这不是自然风,而是从空调里吹出来的冷风。她在来到二楼楼梯处时,伸头朝里屋坐在电视机前看节目的志辉和儿子瞥了一眼,电视上的《动物世界》正播放藏羚羊迁徙的画面。解说员说得抑扬顿挫,画面也十分壮观。
雯丽瞅着父子两个看着电视傻笑,哂笑一声,“蹭蹭蹭”地跑到二楼,急促的脚步声几乎没有停止,在女儿的房门上啪啪地敲打,清脆的声音还在缭绕,雯丽的脚步已经跨进女儿的闺房。
“出去。”二丫头一身白底绿色横条的睡衣趴在柔软的床上,听到脚步声,抬头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
雯丽被这突然一声吆喝镇住了,停住了风火轮般的脚步,看着情绪激动,两眼泉水涌动的女儿不解地问:“咋啦?”
“没咋。”二丫头无所谓地说,然后,又把头深埋到浅绿色的夏凉被里。
雯丽不喜欢打听孩子们的事,听到女儿强硬的话语,不敢再问。只是慢慢地挪动脚步,走到门后的书架旁,白色不大的书架上摆放着许多大女儿喜欢的书籍,有《少有人走的路》《先学会爱自己,再遇见对的你》《孤独是生命的礼物》,还有大兵的书《乖,摸摸头》《好吗,好的》等,旁边的粉色地板上堆放着二女儿从学校带回来的书本,高高低低摆了两三摞。
雯丽蹲下身子,准备翻找朋友要的书。
“干啥呢?”女儿抬起头,不耐烦地问。
“给依依的妈妈找书呢。”二女儿知道依依是谁,两人从小一块儿玩过。并在一个学校学习,只不过是两人不同届。她的女儿已经升了重点高中一年级。而二丫头瑾阳刚刚初中毕业。
“你明天再找不行吗?”女儿像鲤鱼一样翻身坐起,两条大长腿耷拉在床沿上,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满腹怨言似的瞪着雯丽。
如果是以往的情况,雯丽的急躁脾气会反驳:“我找东西碍你啥事?”
可想到网上说现在的许多孩子们玻璃心,不敢乱说。雯丽的麦秸火脾气忍住了。她看看情绪低落的女儿,压低声音:“人家等着看呢,你到底咋啦?”
“呜呜呜呜。”雯丽这一问不要紧,女儿控制的情绪火山爆发一样大哭起来。
“咦,我的好闺女,谁惹你啦?妈替你出气去。”雯丽蹲下的身子快速站起,疾步走到床前,扶着二女儿的肩膀,焦急地问。
“没人惹我,是我的分数下来啦。”女儿仰起小脸,满眼委屈。
“哦。成绩出来了。”雯丽听到女儿的话,揪着的心突然释怀,自语道。
“我才考了598分。”没等母亲问话,瑾阳呜呜啦啦地说。
“成绩不错呀。”雯丽感觉女儿考试成绩真的不错,毫不犹豫地夸赞。
“啥不错啊,你知道吗?如果想进重点高中,成绩必须得有六百分以上。我的分数如果上不了重点学校。私立学校的学费那么高,我怕昂贵的学费你们负担不起。”瑾阳停住了哭声。
“不会吧。重点高中的录取分数线有那么高吗?”雯丽也担心,可又不知道说啥好,她站着的身子慢慢地坐在女儿的床沿,扭过身子和泛黄的脸孔对着女儿轻声说:“我说叫你下楼吃饭你不去。考试好坏也得吃饭呀,再说录取分数线还没有出来,不要过分担忧嘛。走,冰箱还给你留有排骨呢,我再给你热热去。”
“妈,我不想吃。”女儿的声音平和下来。
“不吃饭咋会中,正在长身体呢。”
“我吃不下去。”
“哎,别想那么多,考试五百多分已经不少了。进重点学校应该没问题。”雯丽安慰道。
“妈,你不知道,网上有很多朋友圈发的都是六百多分的。”瑾阳擦了一把夹在眼角的泪滴。
“这分数刚出来,哪有那么多六百多分的,估计都是往年的成绩吧。”雯丽在床头柜上放着的抽纸盒里抽出一张洁白的纸,递给女儿。
“真的,今年的考试题简单,有很多六百多分的,我的难进重点高中。”
“进不了就不进。”话虽然这么说,可雯丽的心是揪着的,还不是因为钱?又不想女儿心情郁闷,只有装作无所谓地说。
“你嘴上说的好,俺爸这一关就难过。”女儿似乎摸透了她爸的脾气。
二
没错,大女儿因为两分之差没有考上重点高中的时候,孩子他爸非要求女儿复读。女儿觉得别的同学都升学了,自己留在原校是丢人的事,在雯丽面前哀求。当时的雯丽就了解到复读的学生要比应届生多30分的成绩才能升学,也略知复读的意义不大。就和丈夫商量让大女儿上私立学校的事,可孩子他爸是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不同意女儿升学,说要不复读,要不就进入社会锻炼,只有这两条路可走。
大女儿看着别的同学去学校报到,对母亲苦苦哀求,雯丽又跑去女儿的同学和老师家,咨询一些详细事情后,才坚决对丈夫劝说:“你不支持孩子升学,我支持。”
“你支持啥?家里的钱不都是我挣的吗?”眼看同学的母亲来找雯丽去学校报到,丈夫蹲在臭气熏天的厕所不出来,雯丽忍住胃里的翻腾,忍住坏脾气站在厕所门口,对丈夫好说歹说,他就是一尊泥菩萨——不吐口,再说还是那条理。
雯丽看当家的拗脾气上来了,真想骂他一句:死心眼,榆木疙瘩。可不能当着孩子的面损男人的形象呀,只得耐住脾气解释。
“呵,那这个家也有我的一半功劳呀。我一边上班,一边操持家务,晚上还得陪你睡觉。我成了‘三陪’了。你雇个保姆也得出工资吧?”雯丽也不客气地给丈夫算起了细账。
“你这说得哪门子话。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不着调的。这不是你情我愿吗。”丈夫忽地提起裤子,好像是忘记了擦屁股。
“你不说钱,我会生气吗?再说,孩子都收到通知书了。人家都联系好了出租车。我们今天去看看。如果价钱合适,就给孩子报上。如果不合适。权当带着孩子旅游一圈,散散心也行嘛。”
“行,行。我不管,你看着办吧。”雯丽的嘴唇都要磨秃噜皮了,孩儿他爸才算是同意了大女儿的升学问题。
虽说不在乎女儿的分数,可钱在乎呀!雯丽现在每个月要还房贷,还要给孩子们交保险费以及生活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放心吧,你爸这儿有我呢。”雯丽嘴上说着,心里打怵。
“可我心里难受啊!我不想给你们增加负担。我也不想早早进入社会打工。”瑾阳手里抓着薄薄的夏凉被,把被子一角揉成一团。眼里满是紧张与不安,一字眉皱得像两根鸡毛掸子。
“没事,你不用操心这些事。只要尽自己的力就行了。你妈我只有初中毕业不是也照样养活你们姊妹几个?你就好好学习,不浪费时光,无愧于心就好。”
“嗯,妈,我也想努力学习,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看见手机就想拿,一拿起手机就没有节制了。”瑾阳抓着被子的左手稍微松弛一些,眼里有点懊悔,又有点不甘,右手拿起手机让雯丽看:“妈,你看,他们都是六百多分。”
“不用看。不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雯丽看女儿还是心里纠结,她有腰疼病,是婚前在工厂干活留下的后遗症,现在扭着的身子有点酸乏。撅起大腚把床对面的红色皮质椅子提起,对着女儿面前放下。
“干嘛啊?”女儿扦扦屁股,摆动摆动两条大长腿,不解地问。
“我想和你说说话啊!”
“可我不习惯和你这样面对面坐。”瑾阳面对正经的母亲有点害羞。
“哦,没事,我只是腰有点疼,扭着身子难受。”雯丽自从有了小儿子,很少和女儿这样坐着说话,而且靠得这么近。
“妈,你下去忙吧。”瑾阳故意支走雯丽。
雯丽知道女儿的心思,也知道自己为了挣俩碎银,疏忽了和孩子们的沟通,这样的陪伴确实很稀有。看到女儿不安的情绪,雯丽怎么能装作不知?
“你肚子饿吗?我给你热点排骨汤吧。”雯丽看看床头上面挂着的钟表,时针指向八点半。
“我不吃,没胃口。”瑾阳把揉皱的被子抻了抻。
“不要在意成绩了。身体重要,一会儿你姐就要从县城回来了。”
“俺姐这么晚了还回来?”瑾阳惊讶道。
“是啊,听你姐说在网上给你抢购了两双鞋……你姐待你亲不?”雯丽笑着问,用手轻轻地抚摸二女儿耷拉在床沿的腿。女儿的腿光滑如玉。
“别摸我,流氓。”瑾阳哂笑着揌掉雯丽的手。
三
雯丽多久没有和女儿这样说笑了。上次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她的心里一阵悸动,讪笑道:“妈又不是男的,摸你一下咋啦?”
“不咋,就是感觉不习惯。”
雯丽的心里一颤,真是丟惯了,想要和孩子们套近乎,可孩子们却与自己疏远了。仿佛是不在一个屋檐下,都怪自己不注意亲子关系的培养。
“瑾阳,是妈不好,没有给你们陪伴。你以后要对你姐亲点。你姐为了你高兴,总是给你买这买那。很少给你弟买东西。”大大咧咧的雯丽突然刹住笑声,心平静气地和女儿说。
“可我觉得俺姐喜欢俺弟,不喜欢我。”瑾阳撅着桃花瓣似的嘴唇说。
“你姐啥时候喜欢你弟了?她给你弟买过几次东西?带他出去游玩过吗?”雯丽以往会大声吆喝,可想到女儿的心情低落,忍住脾气像小河流淌一样从嘴里溢出。
“我记得俺弟小时候,你们都是只管他,不管我。写作业都是我孤孤单单一个人,没有人辅导我。俺姐也总是抱着俺弟,逗他笑逗他玩,还给俺弟拍照。她笑得眉毛眼睛都眯到一块了。看到我,那表情就没有这样高兴过。我感觉你们都喜欢我弟不喜欢我。”二丫头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这样的心里话。今天像是竹筒倒豆子,呼呼啦啦一大堆。
“那你姐不是把你弟当活娃娃玩了吗!你小时候,你姐也把你当娃娃玩。把你毛茸茸的头发扎了几个小丁丁,还给你穿葫芦娃的衣服呢,这些你哪知道啊!我们不疼你,还有谁疼你?亲你?”雯丽的心里有点酸酸的。
“可那次弟用石头把我的头砸流血,你们都不管教管教他。”
女儿提起这些事,雯丽才如梦初醒。
瑾阳上二年级时,大女儿刚进入大学校门。雯丽还是半个家庭主妇,只是在星期一到星期五之间去附近的服装店做一些手工活。雯丽的丈夫在村里的工厂上班,一人支撑起全家的负担。她为了减轻丈夫的压力。每天早上天刚擦亮,就穿衣下床,用双手在水管上掬起一把清水把朦胧的睡眼简单冲洗一下,开始了一天的生活模式,慌着做一家几口人的早饭。
当晨曦一点点露出笑脸,雯丽看看表已经是凌晨六点。再去上房西屋把二丫头叫醒,给她穿好衣服,套上鞋子,用彩色的皮筋给小瑾阳扎几个麻花辫,再用小巧精致的白瓷碗给瑾阳盛上稀饭,在她吃饭的档口,雯丽才给自己梳洗打扮。说打扮,雯丽也是给曾经俊美的脸上涂点大宝SODM,扎一个高马尾,显得清爽干练些。
等到瑾阳吃完早饭,雯丽骑车把她送到一年级学校,回来再把三岁的小儿子叫醒穿戴好,雯丽在自己吃饭的同时边喂小儿子一起就餐。吃完饭,丈夫早已不见了人影。雯丽的动作快,“激励咣当”把锅碗瓢勺在水管上冲刷一下,不等手擦干,就把小儿子载去幼儿园。
雯丽为了孩子们,也真是拼了,每天都是如此往返,中午十一点去学校接着瑾阳回来,再忙着做午餐。吃完午饭再赶着时间点把女儿送进校门,然后,雯丽再骑着小蜜蜂去做活儿。
小儿子在幼儿园,中午是学校老师管理。即使这样,四十岁的雯丽忙得脚不沾地,顾不上打扮自己。
有一个做活的姐姐说:“雯丽呀,我看你就别干了。这样折腾不累吗?是我,我就坐在打牌场里不出来。享会儿福不行吗!”
“嘿,坐着没人给钱花呀!”雯丽慌慌张张地坐上缝纫机,一边穿针引线,一边打趣道。
“咦,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他不让他养干嘛呢!那女人脚蹬缝纫机,手抓裤子的两条腿翻边。
“话是这么说,可闲着没事干,也无聊啊,打牌能给孩子挣几个糖果钱?我虽然挣得不多,给孩子们买几个包子还是可以的。”
伙计们听到雯丽这样说,也不再说劝,那个女老板阴阳怪气地说:“咱雯丽就是劳动模范!”
是不是劳动模范,冷暖自知。雯丽暗自思忖。
四
一个金色的傍晚,女老板说要等着发货,交代大家伙都要加会儿班。雯丽把女儿、小儿子都一一接回家后,手忙脚乱地把晚饭做好,看着孩子们端上碗筷,雯丽又骑车去了做活的地方。
星星在银灰色的天空亮起时,肚子饿得只剩肚皮的雯丽才把要发的货做完。雯丽又披星戴月回到家里。看到丈夫还没有回来,正在疑虑时,却看到室内白色的梳妆镜前放着一堆带着血渍的卫生纸,桌子旁边的垃圾桶里也是血渍满满的纸团。雯丽惊讶地大叫:“瑾阳,瑾阳,这是咋啦?”
瑾阳坐在书桌前,哭丧着小脸说:“俺弟拿石头把我的头砸流血了。”
雯丽一听,赶紧上前扒拉瑾阳的头部:“砸到哪儿啦?”
瑾阳用娇嫩的小手摸着自己流血的头部,由于夜晚的灯光有暗影。雯丽无法看清楚女儿头部的伤势,只依稀可见头部还有浸出的血液。雯丽不容置疑,拉上瑾阳跑出家门,来到村中的卫生室。
年轻的乡医一副傲慢的姿态,淡淡地问:“咋啦?”
“大夫,你快看看俺闺女的头。”雯丽把身后的瑾阳拉到前面。
“头咋啦?”乡医的动作慢如蜗牛。
“俺闺女的头被砸流血了。”
乡医按着瑾阳的头瞅了一眼,说:“这不是没事吗。”
“闺女的头流了好多血。你给弄点止血药吧。”
“没有流血用什么止血药?”乡医在瑾阳的头部随意扒拉一下,就匆匆了事。
“真的,闺女用纸擦了好多血。你给弄点碘伏一类的消炎药也行。”
在雯丽的再三要求下,乡医不耐烦地拿着一瓶碘伏,打开瓶盖,用药棉粘了点暗红色的药水,给瑾阳的头部胡乱擦了一下。
雯丽不放心,向乡医买下了那瓶药水。
当雯丽带着瑾阳回到家里,时针已经指向九点。雯丽顾不上教训儿子,匆忙把饭温热一下,和瑾阳与儿子一起吃了点饭充饥。当丈夫半夜回来时,雯丽疲乏的身子蜷缩在床上一概不知。
当第二天的黎明来到,雯丽照常起床,做好了饭菜之后,雯丽把瑾阳从被窝里拉起,瑾阳迷迷瞪瞪的样子,雯丽感觉瑾阳的身体有点发热,她的小脸蛋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忙碌的雯丽一时没有注意这些。她像往常一样给瑾阳洗脸,梳头。当粉红色的胶质木梳放到瑾阳的头部时,瑾阳禁不住叫了一声:“哎呀!”
“咋啦?”
“疼。”
“哪疼?”
“这。”
雯丽顺着瑾阳手指的方向查看。
“我滴天呐!”雯丽忍不住感叹。
这时的雯丽才看出瑾阳头部流血的地方还有黄色的白细胞液浸出。而乡医给孩子抹药的地方根本不在一个点上。雯丽愧疚地说:“都怨妈妈,怨妈没有照顾好你。”
“妈,都怨俺弟弟。”瑾阳的眼里有了一丝恨意。
雯丽的眼里有点湿润,她看着坐在床上的儿子,恨恨瞪了一眼,说:“你这个气人的熊孩子,看把你姐的头砸成啥?”
调皮的儿子一副傻呵呵,顽劣不恭的模样。瑾阳气愤地说:“你咋对我的,我咋对你。”
雯丽本想给他们讲道理的,可她顾不上这些,时间来不及了,迅速拿起碘伏,用棉签给瑾阳流血的伤口涂抹了药液,让瑾阳喝了一支备用的阿莫西林口服液,又如往常一样送瑾阳去上学,然后送儿子去幼儿园后又继续做工。
五
生活看似平淡无奇,可瑾阳本就孤单的心理产生了对弟弟的怨恨。在雯丽不在家的时候,逮着弟弟就打,小儿子被瑾阳追得上蹿下跳,犹如树上跳跃的猴子跑来跑去。
有一次,雯丽买的包子被放学的儿子多吃了一个,瑾阳感觉弟弟剥夺自己的爱太多,准备伸手打弟弟,她弟被撵得大喊大叫:“奶奶,奶奶。”
雯丽的婆婆重男轻女,从隔壁跑来护着孙子呵斥瑾阳:“干啥哩?不要命了。”
瑾阳被奶奶的吆喝声镇住,轻蔑一眼,无声地走开了。但是,瑾阳的心理至此越发孤僻。她也越来越痛恨弟弟,痛恨母亲为什么把她带到这个世界又不关注她。所以,在瑾阳上寄宿学校的时候。她总以自己各种身体的不舒服为由,让雯丽带着她去看医生。而医生开完药。回来的瑾阳总是在雯丽的监督下喝一次,雯丽干活或者上班后,瑾阳就把高价买来的药物丢弃一旁。
天长日久,瑾阳的心里有了阴影,总感觉爸爸妈妈不够爱她,父母的心思都在弟弟和即将大学毕业的姐姐身上。
“我知道你们都喜欢俺弟,俺姐现在有了工作,你们更加喜欢她,我觉得我就是多余的人。”瑾阳坐在床上,情绪有点小小的波动。雯丽看看东墙上挂着的石英表指针已经指向九点二十,为了缓和女儿的情绪,温声说:“我和你爸从来没有嫌弃过你,哪个孩子都是妈手心里的宝。你小时候妈背着你去上幼儿园。那时候,妈肚子里还怀着你弟,扛着肚子背着你,前面还要爬一个大坡。婶子看见我前扛后背的难受样,就说让你自己走,可我不舍得你的小短腿。宁肯自己多走几步,也不让你从后背上下来,如今,俺原来的小短腿女儿长成大长腿美女啦。”
瑾阳眨眨清泉般的眼睛,低下了高冷的头,喃喃地说:“我还有印象的。”说完,又猛地抬头:“可我总觉得你们不喜欢我,俺弟小时候,你总是带着他玩,不管我。”
“闺女,那是因为你弟小,他小时候长得可爱,长大了就讨人厌了。你看你姐现在都是给你买这买那,怎么不给你弟买东西呢?还有,我想着你写字需要安静的环境,你弟老打扰你学习,才把你弟带走的。”
瑾阳黑黝黝的眼睛咕噜咕噜转了转,淡淡地说:“我以为你们都不爱我呢。有次,我坐在院里趴在凳子上写作业,有一道数学题不会做。我想问你,你刚说了两句,伸手就给了我一巴掌。我抱着肿了的半边脸想哭又哭不出来。那五个巴掌印,至今我都记得。”
当瑾阳说出这些话时,雯丽浑身颤了一下,不是女儿不愿和自己多说,而是自己疏忽了孩子的感受,顿感脸上火辣辣的,歉疚地说:“孩子,妈对不起你。当时让你奶照看弟弟,你奶不情愿,你弟扯着身子向这边移。我看你奶不阻止,一时火上头,动手伤害了你。妈对不起你。”
“妈,我也有错,我也不理解你们,有一次我弟抓了书,我趁着你们不在家,就追着他打,把他骑在身上,按住脖颈,狠狠地打,那次打得很重,俺弟疼得哭了半天,现在想想自己咋那么狠?”
“闺女,等你成家立业了,就理解大人的不易了。妈做得不合格。给你造成的影响,妈给你道个歉,说声对不起。”回忆以往,雯丽突然察觉自己以前的教育方式太鲁莽。
“妈,别这样。我也是太任性了。有一次。你们买的零食放在桌子上,我看俺弟吃得多了,就抬手打了他,俺爸说俺弟小,要我让着点,我一时气急,从学校里学的骂人的话脱口而出:傻比。俺爸准备抬手打我,我不服气,又骂了一句。俺爸的巴掌眼看就要落下,我吓得躲在墙角里哆嗦,是你过去把俺爸拉走了。”此时的瑾阳心情平和,像是和朋友聊天一样轻松,好像这事不曾发生过。
“这些你还记得。”雯丽忽然感觉女儿长大了,看着她清纯的脸颊,柔声说:“饿了吧,走,下楼吃饭去。”
“妈,你看都快十点了。我不吃了。”瑾阳平静地说。
雯丽看看指针的高度,满怀爱心:“少吃点,垫垫肚子。”
“咚咚。”雯丽的话音未落。院内的大门悄然响起。
“一定是俺姐回来了。”瑾阳高兴得趿拉着拖鞋跑下楼,打开院内的大门。
“铛铛铛,铛。”大女儿掂着两双红白相间的运动鞋出现在瑾阳面前。
“大姐。”瑾阳高兴地搂着姐姐大叫。
“明天我们旅游去。”大女儿眉飞色舞地说。
“去哪儿?”瑾阳的眉毛高挑,惊喜地问。
“北京。”
“真的?”
“你姐啥时候骗过你?票都买好了。”
“嘿嘿。我姐待我最亲了。”瑾阳喜笑颜开。
“我给你热点饭吃。”雯丽才想起二丫头还是空肚皮一个。
“吃啥啊,不吃了。”瑾阳说着,掂着姐姐买得鞋子,拉着姐姐走上楼梯。
“那也不能空着肚子吧。”
“明天一起吧。”女儿的声音在楼道内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