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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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二期：人间
周六，挂了父亲的电话，雪梅一脸愁容。
雪梅的父亲半年前再次中风，一直在做康复训练，才出院没几天。
“李刚，你送闺女去上英语课，我得回去看看。”
雪梅一路惦记着父亲的病情，心神不宁。
到了父亲楼下，雪梅的弟弟雪峰正在停车，看到姐姐以后，探出头来喊了一声，“姐，你也来了？”
雪峰新搬了大平层，离市区有些远。父亲平日里不太使唤儿子，都是雪梅照应着。
看着弟弟新换的车，雪梅按捺不住内心的酸意，“老头子还是偏向儿子。”却装着不经意地问，“小峰又换车了啊？多少钱呐？”
“特斯拉，纯电动车，置办齐还不到三十万。”
“熙熙爸赞助了二十万。”关上车门后雪峰又解释到。
熙熙是雪峰的媳妇，雪梅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进了屋，姐弟俩看到轮椅上好端端的父亲，不禁面面相觑。
“没事，今天叫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
老爷子顿了顿，似乎在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
“我打算…和你们明霞姨领证。”
老满从岗位上退下来两年多了，雪梅眼看着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老头一点点地衰老下去，只有脾气有增无减。
老满的老伴刚去世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劝他续弦。雪梅明白父亲独居的原因：一是碍着他的位置，不想落下薄情寡义的名声，二是妻子去世以后，50出头的父亲才一冒出再娶的想法，雪峰登时发了飙，扬言要和父亲断绝关系。吓得老爷子赶快把那点花花肠子掖回肚里。
“老头子到底贼心不改，都半身不遂了还老不正经。”雪梅心中暗想。
因为早在意料之中，父亲的言语没有引起她的一丝波澜。
雪梅知道，爸爸和这个叫明霞的保姆早就不明不白了，只不过她一直没有戳破而已。
“爸，有这个必要吗？”
雪峰望着父亲那张因为兴奋而发红的老脸，心中充满了鄙夷。时过境迁，他对父亲的再婚打算反应已经没有那么强烈。
十多年前雪梅的母亲手术完高位截瘫，彼时雪峰才刚上高中。明霞是母亲远一层的堂妹，年龄小母亲整整一轮。离异以后的她把儿子小辉交给父母，来到堂姐家做了保姆。她干活手脚麻利，里里外外都不落下，脏活累活从不计较。雪梅的母亲大小便失禁，都是明霞为她仔细地擦洗按摩，虽说瘫痪多年，身上始终清爽，没有一丝异味。明霞的到来让这个陷入兵荒马乱的家恢复了往日的次序，也让叛逆期的雪峰渐渐平复下来。
明霞是怎样爬上父亲床的？雪梅不想知道。母亲去世前她已经出嫁，弟弟也考上大学。她一周回家看望母亲一次，从母亲木然的表情里她敏锐地捕捉到父亲背叛母亲的蛛丝马迹，这个守着瘫痪几年妻子的男人若不是和年轻他十四五岁的保姆有了不可描述的事情，绝不可能连眉眼里都是春风。
“男人嘛——”
雪梅打心眼里瞧不起她的父亲。
“爸，你和那个保姆领证可以，不过有些丑话得先说在前头。”
雪梅收回了思绪，挺直了脊梁说。
“爸，你名下的几套房子怎么分？存款怎么分？”雪峰心领神会地附和着。
“你的退休工资我和雪峰不管，不过你名下的房子都是和母亲的共同财产，法律上是属于我们的，你得过户给我们。”
既然说了，就得说得明明白白。雪梅知道，明霞有一个即将大学毕业的儿子，就怕老爷子拎不清楚，到时候一再贴补就糟了。
“你存折上的钱，我和雪峰对半，不能便宜了别人……”
“砰——”
老爷子不知抓了什么，使劲掼倒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你，还有你！一个个都是吸血鬼！”
老满听到明霞一早带上房门，赶紧打电话叫儿女过来商量一下再婚。他这两次脑梗多亏了明霞衣不解带的悉心照料，就算是结发妻子也不过如此吧！老满满心感激。也难怪老俗语说，“满堂儿女，不如半路的夫妻。”老满总算咂摸出这句话的含义。闺女和儿子都盘算着各自的小九九，谁真正考虑过他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的需要？谁关心过他是死是活？！
“够了！我还没死，用不着这么急地分家产！”
老头子气得半边直打哆嗦，嘴角流下的黏涎浸湿了颌下的领口。
“爸，早晚都得说开，要不您也不会趁着'她'不在把我们叫过来，不是吗？”
雪峰嘴角牵起一丝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干了什么好事，我妈就是被你们气死的！”
雪峰不知道自己母亲如何走的，但是隐隐约约觉得事有蹊跷。
“你母亲——是病死的。”
说到妻子的死，老头子明显矮了半截。
“那个保姆的儿子就快大学毕业了，她这算盘打得真不错！要不，这个节骨眼上跟你提结婚？”
雪梅越想越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老头子现在更离不开她了，她终于要狮子大开口了。
“不过看来老头子也防着那个女人呢。”
雪梅思忖着。
“雪峰，雪梅，房子和存款，我都给你们，就留这一套房子，我和明霞住，成了吗？”
老头子好不容易做了退让，姐弟俩赶快推着父亲进了书房，房产过户得趁早。
书桌上静静地躺着一封信，还有一把钥匙。
老满突然心慌起来，有什么话还得写信？他颤颤巍巍抽出了薄薄的一张纸。
“满哥：
小辉说已经在省城签了工作，我去那边找事做了。
您的血压高，医生说要每天量血压两次，药我给您标注好服用方法了，医保处方在右边的抽屉里，记得及时去开药。
明霞”
字写得歪七扭八，像是在嘲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