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中秋

昨天是农历8月14日，清晨跑完步刚上楼，天一下子变得黑漆漆的。换身衣服的功夫，暴雨铺天盖地砸下来。

台风“山竹”仅离去一个星期，听见雨声，瞅见水流，余悸犹在，一丝恐惧闪过眼前，心里慌慌的。挪到客厅大门，想把落地玻璃合上，却见乌云沉沉的天幕上，裂开了几道亮闪闪的缝，似河系分布图；本能地后退几步，“啪！啪啪！啪！”几个大雷响起，令人清醒过来：这不是台风回来了，雷阵雨而已，不要怕。

于是给自己倒杯水，窝进沙发，顺手拿起《周末田舍生活》读起来。外面的雨也从倾盆到点滴到无声无息。

傍晚时分，天边还有几片红黄的云彩，月亮已从东边升起来，还不是那么满盘的样子。正要吃晚饭，楼下广场里的欢笑，呼喊，音乐顺着海风，一阵阵飘进家里。“今天这么早？平常要7：30才开始的。”有点奇怪，于是赶紧吃饭收拾下楼。

我们小区里的圆形广场，每晚七点半准时迎候两拨人群跳舞。前面一半是社区舞蹈队成员用的，她们婀娜多姿，更专业一些；后面则是矮矮胖胖，时有小孙子跟着来的老奶奶们的活动场地。

原来是后半场的婆婆们提早出来啦。她们摆好了一张家里吃饭用的方桌，桌子又高又大，可能是谁家的儿子女婿帮忙搬出来的。桌上四周点满了蜡烛，中间挨挨紧紧摆放着八九个塑料饭盒，里面盛着猪耳朵，凤爪，腊肠，剥开的皮蛋，滚汤的肉丸，凉拌木耳黄瓜，切成小块的月饼，本地客家特色名菜酿豆腐，白切鸡。一群奶奶围着方桌，叽叽喳喳，烛光摇曳，给一张张风霜脸涂抹上一层温润的光晕。

周围还有拎着柚子，葡萄，一摇一晃赶过来的身影。

“阿姨们好啊，您们这是过生日吗？”

“不是，不是。”  大家一起接话。

“群主说，告诉这位年轻人，我们这是在干吗。” 一位圆滚滚的奶奶提议道。

“我是群主咧，我们这个群有十八个人。 最小的66岁，最大的78啦！ 今天我们聚餐提前一天过中秋，明天和家里一家大小团圆过节。”群主讲完，叉起一块月饼递给我：“和我们一起随便吃点哈，不客气咯！”                                                                             

我扬起从心底涌上脸庞的微笑，冲群主阿姨点了点头。

等她们人到齐了，天色也全黑下来。雨后的天空通透清爽，月色明朗，月光如泻静静地洒向树梢；烛光跳动，广场地面枝叶绕着人影，似流动的水墨画。

“群主阿姨，借您的手机用用，我给您们拍张照吧。”

一听说照相，奶奶们拉的拉衣服，拢的拢头发，抹的抹嘴，还有掏出小镜子涂口红的呢。

她们退到方桌后面，一个挽着一个，瞬间安静下来，专注地望过来，每个人脸上开着一朵花。我扫描着屏幕里的月亮面：慈祥，满足，淡定，清欢，仿佛看到她们踮起18岁的青春，一路赶来眼下的迟暮，和着今年中秋，那年的高中女生再次聚首。

今天是八月十五，可惜我的母亲没能活到那些阿姨的年华，我们家的中秋团圆，一直有个残缺，今年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