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起身，她走进了镜子里
文|心子
1
黑夜，吞掉了生的希望。
若蝉起身挪进卫生间。方正的镜子里，蜡黄的脸上呆滞的一双眼。没有关紧的水龙头滴着冷漠的水点，下水道安心释放着肮脏的恶臭。
怎么这么老了？若蝉提起水池边的抹布仔细擦了擦镜子。她用手触摸镜中的脸，却不料竟然缓缓的渗入到了镜中。
若蝉穿过镜子后，立刻转身，看到镜子里那边世界的自己，同样的一张惊恐的大嘴。
若蝉想穿回去，双手乱碰，镜子还是那个正常的镜子。
双手使劲揉搓了几下眼睛，镜子里的自己似乎不一样了。
肚子呢？
“亲爱的，你干嘛呢？怎么上个厕所那么长时间啊？”
丈夫吴松的声音传来。
“喔，这就回。”若蝉低头看着自己苗条的身材，紧皱眉头。
2
“我出了好多汗啊！”
“怎么出汗了，老公？”
“人家现在怀孕也这么久啦，爱出汗你忘了吗？”
“啊？！你怀孕？”若蝉刚才就觉得不对劲，怎么丈夫说话这么嗲？现在又说他怀孕？怀孕的不是我吗？
若蝉走到吴松跟前，“刷”的掀开碎花被子。可不是，吴松的肚子鼓鼓的，比平时的啤酒肚还要大两圈。
天！我一定是在做梦！
若蝉摇摇头，回床上继续睡，心想第二天一切都将恢复正常。
可是想到还要挺着大肚子照顾一家人，还要卖力上班，若蝉撇了撇嘴。如果真的能和丈夫交换下角色，让他也体会下我的痛苦，还真是让人解气！
嫁人生子，女人就是那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一切要以夫家为重，以孩子为重。每天装着越来越重的孩子没什么，情绪波动，工作不便都不是事。
不被理解，不被关心，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你说可以找娘家啊？娘家也不会插手你的生活，很多娘家人都觉得闺女嫁人家家里了，不好多嘴，他们怕婆家不高兴！
3
清晨的闹钟滋啦滋啦的响，叫醒睡梦中的人。
“又是新的一天了，得起来做早饭了！”
“老婆，起来了啊？快来吃饭，我刚做好了你最爱吃的三明治！”
啥？丈夫已经做好饭了？
若蝉整理了下睡衣，发现自己还是这么苗条，立刻走出卧室，看到了忙碌在餐桌旁挺着大肚子的丈夫！
这？这？这还在梦里吧？我还没醒吧？
“傻丫头，愣着干嘛呢？还不赶紧来吃饭！”若蝉的母亲从沙发走过来。
“妈，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老家吗？”
若蝉脑袋快晕了。
“这孩子咋啦？怎么这么不对劲？我一直在这儿啊？这是咱们家啊？”若蝉妈妈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左看右看了半天。
“妈，你们快来吃吧，一会儿都凉了。”吴松摆放下新出锅的银耳汤。
“哟，今儿做的什么啊？我瞅瞅。”若蝉妈妈移步餐桌旁。
“哎呀，又是三明治，真是没新意。”
“妈，您喜欢的葱油饼没做成，明个给您做吧。实在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我就这么一说。若蝉爱吃三明治，我无所谓！”
若蝉小心的坐到餐桌旁，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切，心底窜上来一股诡异的情绪，她突然笑了。
好啊！吴松，我终于和你互换了角色了，你现在代替我来做“保姆型妻子”，而且还将忍受我母亲的挑剔！这真特么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啊！管他是不是做梦了！哈哈哈哈哈哈…
4
吃饱饭，若蝉心满意足的在丈夫温情的目光下出门上班了。
来到公司后，发现了好几个大肚子的男同事，若蝉心里偷着乐。这个世界真是有趣！竟然是男人生孩子！让男人们也好好享受怀孕生子的“伟大乐趣”吧！
午休期间，几个大肚子男同事聚在一起聊着孕期注意的事项，互相分享着心得。
若蝉听到，也有一搭没一搭和他们说两句。
“呀，蝉姐，没想到您还很懂啊？！”
“哦？道听途说，呵呵。”若蝉鬼笑了下，转了一个身，准备闭目养神了。
就这样，若蝉在这个世界悠然的过着，不在有之前那肥胖的身躯和难受的环境。直到丈夫接近临产期。
“亲爱的，我快要生了，我们的宝宝肯定迫不及待了呢！”吴松眨巴着眼睛。
“好，希望是个大胖小子啊！”
“啊？我希望是个闺女呢！咱妈也希望是个闺女！”
哦，也对！这边是女权社会，肯定不会重男轻女，女人才是最被推崇的！
“呵呵，好啊！我更喜欢女儿，我以为你想给自己生个兄弟呢！”若蝉挑着眉，其实她一直也希望是个女儿。可惜，她之前的婆家重男轻女，如果没有生儿子，就不给他们出钱买房子。
5
待到临产，若蝉一家人风风火火的赶到选定好的医院。
根据若蝉母亲的意思，吴松要顺产，这样孩子又健康又聪明，若蝉也是深深认可。
“老婆，我好怕，顺产那么痛！”
“别怕，都是这么过来的，忍一忍就过去啦！”
“如果实在不行，我还是剖腹吧？”
“剖腹也很有危险啊？而且恢复的那么慢。”
“吴松，咱们还想要二胎呢！你这次万一没生了女儿，下一胎可以早点要。你要剖腹了，这得歇到啥时候？你年龄慢慢越来越大，生的孩子质量也没那么高啦！”
“喔，好吧。”丈夫摆弄着衣角，低下了头。
若蝉看着五大三粗的吴松，现在弱弱的坐在医院的床上，心理说不出什么滋味，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吴松肚子疼的要命，若蝉和母亲尽力劝说，劝说到后来，有点不耐烦了。
“你爸生若蝉的时候也没像你这么娇气，别叫唤了！能不能坚强点！多大点事！”
吴松忍着痛不发出声，紧紧抓着若蝉的手。
6
若蝉陪同丈夫进了产房，看到还有一对也在进行生产，同样的女人在丈夫身边守着。
若蝉不禁感叹，就算男人生产，女人也会照顾的很好啊！不会像那边世界，有的媳妇都要生产了，准爸爸还放不下手机里那无聊的游戏。
医生有条不紊的给吴松做着准备工作。
“不好！他有些贫血，需要输血，必须得是妻子的！”医生擦了擦汗和若蝉说。
“什么？血不够？”
“诶，若蝉是哪位？你母亲找！”
若蝉出来后，母亲一把拉住她的手，“闺女啊！我听说好多男的生产，媳妇儿要给他输血，咱不能答应昂！”
“为什么？”
“这是额外的，不需要输血的，很多人不输也没事，医院这就是想多挣钱，咱不能听他们的！”
“这……”
这时丈夫跑了出来，“求求你，妈，让若蝉给我点血吧！我好虚弱，没有妻子的血，生产会不顺的！”
“我看你叔就没有输，何必多此一举，没必要，而且若蝉她也贫血，给你输了，她就晕倒了！绝不可以！”
丈夫只好又回到产房，若蝉也跟了进去。
“怎么办？媳妇？”
“母亲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若蝉无奈的摆手。
医生这时不知去向，旁边即将生产的男人正在输入妻子的血。
7
若蝉看着一大罐血晃来晃去，突然有些眼晕。
“吴松，我怎么突然有些肚子疼？”
“啊？亲爱的，你怎么了？怎么肚子疼了？”
“啊！好痛！”若蝉俩手捂着肚子，晕过去了。
又一阵剧痛将若蝉惊醒，她张开眼睛，上面是明晃晃的手术灯。
“怎么样？家属还是不同意剖腹吗？”
“是啊，赵医生！这可怎么办？这产妇都晕了两次了，再不剖可就出问题了！”
若蝉慢慢的有了些意识，她现在正在生产，丈夫和公婆死活不同意剖腹产，她已经疼的快受不了了。
“走，我们再去找他们谈一下。”
若蝉努力爬了起来，晃晃悠悠打开手术室的门。眼前是一片空荡荡，原来刚才的都是梦！什么男人生孩子？我太天真了吧？竟然会有这种幻想？
公婆一直不喜欢我，现在连生孩子都不能自己做主，我是生育机器吗？在他们眼里，我的命真的不如孩子？我就要这样为了给他们传宗接代死去吗？
有谁来珍爱我？
8
若蝉颤抖着走到了另外一个房间，无人。
为了通风，宽敞的玻璃窗正自在的邀请清风入室。
好凉快，去那边透透气吧！
若蝉挪到窗台边，这座小城装载了各种各样的人家，他们都是怎么过的呢？为什么我会来到这样的人家呢？
想想当初父母逼婚，心想看着这家人还不错，谁想刚结婚又被催着生娃，日子越过越难受。这孩子真生下来日子估计是猪狗不如！
生了，又有什么用？我就这样一辈子为他们全家做牛做马吗？我才不要！
可是，我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我痛的受不了，哪位神仙能来帮我解脱了吧！
若蝉一点一点爬上窗台，这空气可真清新。
孩子，对不住了，我才是最爱你的人，像他们家那样，我还是不放心把你留给他们。我是你的母亲，我们要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风，好快，天，好轻，地好近，儿，我爱你！
9
“不，我们还是顺产吧，医生，她能熬过去的，没事！”
“那好吧，我们继续努力下！”
“大夫，不好了！产妇不见了！”
“快，快找找！”
“这贱女人，怎么要生了，还在乱跑！”
医生，护士，公婆，丈夫，到处寻找。
一具产妇尸体被发现在后院楼下。
若蝉浮在半空，看着自己的尸体，嘴角上挑。
她飘过这座城市，看着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小学，初中，高中，欢乐，悲伤，郁闷。
她飘进丈夫的家，穿过一个又一个房间，最终落入她和丈夫的床。
“亲爱的，我们努力生孩子吧！”
“好啊！”
“等我下，我先去个洗手间。”
黑夜，吞掉了生的希望。
方正的镜子里，蜡黄的脸上呆滞的一双眼。没有关紧的水龙头滴着冷漠的水点，下水道安心释放着肮脏的恶臭。
怎么这么老了？若蝉提起水池边的抹布仔细擦了擦镜子。她用手触摸镜中的脸，却不料竟然缓缓的渗入到了镜中。
我是心子，你心里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