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32）永嘉衣冠：太傅安内 攘外无力

且说晋太傅司马越已是当时晋廷中的百官之首，他本已移镇鄄城（今菏泽市鄄城县），后因鄄城城墙突然毫无征兆地崩塌，司马越开始心神不宁，疑神疑鬼，遂徙府治到濮阳。没过多久，又将府治再迁往莱阳，最后又突然从荥阳带兵入朝，洛阳都中人士，都为此感到惊疑。

中书监王敦对人说道：“太傅这人专执威权，他选用僚属的流程，还算是依朝例申请的。但本朝尚书近臣太不明事理，对他经常以旧法来约束，太傅定是对此事积嫌已久，今日来都城定是来泄愤的，也不知这朝里的大臣有几个遭这晦气呢？”

司马越入都后，盛气凌人，朝见怀帝，愤然道：“老臣出守外藩，尽心报主，不料陛下那左右大臣，捏造流言蜚语，诬蔑老臣不忠。这些人狼子野心，图谋作乱。臣今天所以来此，就是要替天子清君侧呢。〞

又是清君侧！

怀帝听说后，极为惊惶，立刻问道：“到底是何人谋乱？”司马越并未接口说明，只向殿外大呼道：“甲士何在？”呼声未绝，就从殿外面跑入一员大将，此人乃是平东将军王景，领着三千甲士，鱼贯涌进宫中，形势甚为，差不多与虎狼相似。

司马越随手指去，竟命甲士将散骑常侍王延，尚书何绥，太史令高堂冲，中书令缪播，太仆卿缪胤等，一古脑儿地押至怀帝面前，并请旨对他们施刑。怀帝不敢不从，但又不忍立刻就从，迟疑了多时，不敢说一句话。

司马越此时却暴躁了起来，厉声对王景道：“我不习惯一直看人脸色，汝可自取天子谕，把这些乱臣，都交付给廷尉便是。”说完，掉头就走。

司马家的跋扈宗室！

怀帝听到司马越的这番话后，不禁长叹道：“奸臣贼子，历朝都有，为何不自我先，不在我后？偏偏要轮到我，真是心痛啊。”当下起座，握住缪播的手，涕泪交加。

这样就痛了？痛的还在后面呢。

缪播之前在关中，随惠帝还都，与当时还是皇太弟的怀帝，相处的非常好，所以怀帝即位，便令缪播兄弟二人入侍，各授内职，委以心膂重任。这次偏偏由司马越诬为乱党，被勒令处死，这让怀帝心中如何不悲呢？（缪播本是司马颙一派，见晋（26））

王景只是在旁不断逼迫怀帝，一再请旨，怀帝惨然道：“卿且将他们带去，为朕向太傅带句话，可赦即赦，请勿过虐，否则的话听凭太傅决断罢了。”王景这才将缪播等人一并押出，交给廷尉，并向司马越回报。司马越立即嘱咐廷尉将众人杀死，一个不留。

司马越自卸任兖州牧后，改领司徒衔，令东海藩国的将军何伦与王景共同值宿于宫廷，各带部兵百余人，以他们两人为左右卫将军，将以前旧封爵位的宫中宿卫，一律裁撤。

散骑侍郎高蹈，见司马越跋扈不恭，稍有违言，便被司马越斥为藐视上位为由，逼令其自尽。当时朝野侧目，上下痛心。司马越留居洛都，暗中监视怀帝，无论政务大小，统统须由司马越认可，才可得施行。

待司马越肃清一波朝臣，满以为会清净一段时日。忽然间，就有警报传抵洛阳。汉大将军石勒受刘渊之令，率部移攻壶关（今长治市壶关县），王弥为征东大将军，领青州牧与楚王刘聪一同出兵，为石勒后援。晋并州刺史刘琨，急遣将军黄秀、韩述赴援。黄秀赶到封田（封田城，今长治市西北），与石勒军相遇，一战即败死。韩述至西涧（今长治市西），与刘聪争锋，也被刘聪所杀。

太不经打

太傅司马越令淮南内史王旷（呵呵，书圣之父登场）、将军施融、曹超等率众堵御汉兵。王旷欲急渡黄河往壶关进发，施融谏阻道：“寇众乘险四出，不可不防。我军虽有数万，也势难分开防御各处。我军不如倚险自固，放出哨探，见机进兵，方可无他患。〞

王旷怒道：“汝敢动摇军心么？”

施融退出帐外，仰天长叹道：“贼寇实善用兵，我等这次冒险轻进，已必死无疑了。”

王旷率众长驱北上，翻越太行山，抵达长平坂（有陕西同地名，但这里的长平坂应是️靠近上党的长平古战场）驻扎。此时正逢刘聪和王弥，两路钳形杀来，直捣晋军大阵，晋军大乱，王旷首先战死，施融、曹超也在此处阵亡。

看看王旷后世子孙带兵的模样，就知他此行必败。

刘聪军乘胜继进，击破屯留（今长治市屯留区），攻陷长子（今长治市长子县），斩获首级一万九千，上党太守庞淳举壶关降汉，汉势大盛。

怎么一提到上党就不见死磕，不是降这个就是降那个呢？

刘渊连得捷报，命令刘聪等人立刻进攻洛阳，晋廷命平北将军曹武，集众抵御，连战皆败。刘聪入寇宜阳（今洛阳市宜阳县），极其藐视晋军，心想只要是自己的部队遇上晋军，总能迎刃而解，根本不必刻意加防。

弘农太守垣延，探知汉兵心态已骄，便用了诈降计，亲自率人赶到刘聪大营，假意向刘聪投诚。刘聪一路过来，一路纳降，见此毫不动疑，哪知到了半夜时分，营外喊杀连天，营内也是呼声动地。营外有晋兵杀进来，营内有垣延带兵往营外杀出，不多时就将刘聪大营踏平。

刘聪慌忙上马，引众夜遁，才侥幸得了性命。垣延上表告捷，举朝称庆。不料只隔了一个月不到，那刘聪等人又率众来到宜阳，前军为精骑，后继有锐卒，虏势比上一次更是猖獗。此次与刘聪同行的诸将中，还有刘曜、刘景、王弥和呼延翼等人，骑兵五万，步卒三万，大有气吞河洛的之势，洛都大震。

刘聪率轻骑先进，连败洛阳周边戍兵，直达洛阳都下，屯兵西明门。凉州刺史张轨，再遣北宫纯等入援勤王（北宫纯勤王之事见晋（31）和前凉（1）），北宫纯至洛阳，在汉兵对面扎营，等至夜半，率勇士千余人，直攻汉寨。刘聪这次也是预先有所防备，当即令征虏将军呼延颢，出寨迎敌。呼延颢刚出寨门，就与北宫纯撞上，北宫纯眼疾手快，顺势一刀劈下，正中呼延颢首级，一时间呼延颢脑浆迸流，倒毙在地。汉兵见呼延颢被杀死，顿时骇退，北宫纯顺势领兵冲入汉寨踹营，左砍右劈，杀死汉兵数十人。

刘聪喝令各军，上前拦阻北宫纯，但还是招架不住，亏得那时自家队伍尚是齐整，且战且退，退至洛水之滨下寨。北宫纯因夜色昏暗，也恐中伏有失，便收兵回营。

第二天，呼延翼营内哗变，士卒不肯服从呼延翼将令，直接将他杀死，然后全员溃归。

刘渊闻变，急遣人促令刘聪等还师。刘聪还不肯立刻就退兵，上表称“晋兵微弱，可以力取，不得以呼延翼、呼延颢两将死亡，而挫自军锐气，就此班师。”等云云。

刘渊这才听任刘聪留攻洛阳，刘聪又分兵进逼，自领兵攻击宣阳门，令刘曜攻上东门，王弥攻广阳门，刘景攻大夏门，四面猛攻，杀声震谷。

太傳司马越登城拒守，且调入北宫纯等，一起登城，见机抵御。刘聪就这样攻了数日，竟还是不能攻入洛城，也不由得想入非非，竟然想要到中岳嵩山去祷山神，求他保佑，速下洛城。

真是奇了你一家的葩，嵩岳当真有灵，还岂容汝等胡虏蹂躏中原？

当下刘聪留平晋将军刘厉及冠军将军呼延朗，暂领军事，自己则带上千名骑兵，跨马赶去嵩山。

太傅司马越的参军孙询，探知刘聪此时不在营中，认为可乘虚出击，司马越即令孙询挑选劲卒，得三千人，由将军邱光、楼裒二将带领，暗出宣阳门，往攻汉兵。

呼延朗当时身未披甲，马未备鞍，见晋军来攻便冒冒失失上前搦战。邱光、楼裒二将枪槊并举，直杀得呼延朗左支右绌，刀法散乱，一个疏忽就被邱光一枪挑落马下，楼裒再上前一槊结果了呼延朗性命。刘厉想要上前援救已然不及。邱光、楼裒两将胆气越壮，领着三千劲卒左右冲突，遇上汉兵万人大队就似虎狼入了羊群。刘厉见状也只好叹口气，领兵退避。

刘聪在半途听说自军兵败，立刻就地领兵折回，挡了一阵追兵，邱楼二将这才收兵回城。刘厉恐为刘聪所责，竟然投水自尽，刘聪也不禁自责叹息。

王弥赶至刘聪大营，向刘聪进言道：“今日既已失利，洛阳城尚是稳固，殿下不如还师，再图后举，下官当在兖豫二州间募兵积粮，等待汉军卷土重来之日。”

刘聪皱眉答道：“之前我曾表请父皇（刘渊）愿留攻洛阳，此时不待命令，就要还师，未免不合道理。”

王弥笑道：“这又有什么可担心的，下官为殿下设法便是。〞遂立刻致书宣于修之（见前赵（3）），托他向刘渊解说。宣于修之已料到刘聪军作战不利，既得王弥来书，便去向刘渊说道：“岁在辛未（311年为永嘉五年，洛阳被破，怀帝被俘），当得洛阳，今晋廷之气尚盛，大军不归，必败无疑。”

刘渊这才下令促刘聪回军，刘聪始与刘曜同归唯王弥南行，沿途流民，陆续趋附汉军，多至数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