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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母亲

2020-04-16  本文已影响0人  舟自游

(特别说明:本文中的当事人,即X老师,已经阅读并同意作者发表此文)

有一位母亲,我们叫她X老师,和我同在一所学校教书,但和我不同专业。

认识X老师是在三十多年前,夏天。那时我们喜欢晚饭后三五成群在校园里散步,当然,海阔天空胡侃神聊是散步时的“标配”。一天,大家边走边讨论尼采哲学,你一言我一语。一个我不认识的高个子女老师半途加入,她听了一会儿就开始侃侃而谈。她是谁?别人告诉我她是数学系的X老师。

最近,学校有新来的博士连通知都写不好,还理直气壮地说“我是理科生”。理科生似乎理所当然可以不会写通知。可是三十多年前的“理科生”可以和文科生一起讨论尼采哲学还“霸麦”!由此X老师给我留下来深刻印象。

后来,X老师结婚生子。孩子三四岁了,还不会说话,医生检查是自闭症。“自闭症”这个词,就是由X老师给我们扫盲的。我们都劝她再生个二宝,她拒绝了。她说有了二宝,就不可能把全部的爱给予这个可怜的自闭症孩子了。从此,她一边正常上课工作一边带孩子。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和他同龄的孩子都大学毕业了,X老师也成为退休教授了。

X老师喜欢给她的孩子拍照,当然是用照相机,那时候哪有什么智能手机!我们去她家玩,家中四壁都挂满了她的孩子大大小小的照片。她的孩子长得真的漂亮,是货真价实的“帅哥”,她又非常善于捕捉孩子瞬间精彩,光线、角度、构图等都恰到好处,所以每张都是“大片”。每张照片都让人感觉到阳光灿烂,孩子也是喜笑颜开,完全没有半点阴霾和忧伤。我们建议她拿去投稿参展,她只是笑笑。这一拍就怕了二十多年,现在不但拍照片还拍视频。如果只看照片和视频,你会觉得X老师的世界多么美好,这个家庭多么幸福啊,你丝毫不会察觉到背后的病痛给家庭带来的残酷现实。

孩子到了青春期,经常无缘由地烦操不安大喊大叫。为了不打扰邻居,X老师就天天把孩子带去山野,让他释放。结果是,孩子天天都要出去再也不想呆在家里。于是X老师就天天带他去野外陪他走路,风雨无阻。她从来不给孩子规定行走线路,只是跟在他后面,默默地走,走,走。每次她还要背一个大背包,里面全是给孩子准备的各种天气变化可能要换的衣服,雨伞、水果、点心和饮料以及创可贴之类可能需要的东西。我试过她的背包,好重啊。我可以背一会儿,但走不了多远。现在微信里有“微信运动”,雷打不动她天天都是第一名。

孩子特异的行为可能会惊扰路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们专找没人的地方走。她还经常带孩子在没人的野外露营,我们问她,一个人带孩子在荒山野外露营怕不怕,她风轻云淡地说,怕什么?现在山上既没有吃人的野兽,也没有人会对一个带着生病孩子的老女人感兴趣。

冬天,去爬山涉水太冷了,X老师就带着孩子去南方海边,找一个偏避之处,租一处民居住下来。天宽海阔任由孩子去走啊走。

她总是说,她要尽她所能,给孩子愉快开心的每一天。只要是孩子喜欢的她就想方设法去满足。

她说,“因为儿子,我感受了别样人生体验”。我在想,她身在滚滚红尘中的离群索居是不是一种“别样人生体验”呢?

我去年刚刚开始跟老师学画画。画人像,对我来说是生平头一回,那真是蚂蚁吃西瓜——不知道如何开头。但老师优秀独特的指导让我后来就上瘾了一发不可收拾了。X老师的孩子那种纯粹、干净、真诚的笑容总是打动我,而更打动我的是这位母亲!我不是在画她的儿子,实际上我是在画这位了不起的母亲。

原谅我初学画画,画得既不形似更不神似。但是我对这位母亲的敬重必须要表达,等不到我的绘画技艺提高的那一天。

图一 图二 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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