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姜花绽放（44）
2003年非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那是一场灾难，可是于我，那是一份不可多得的机遇。
就在那年，因着不少人不敢到处出差，业务量下降的厉害，而我却不管不顾地到处努力着，那几个月，我的业绩跟坐了筋斗云一般，直上九霄，我终于在公司里站住了脚，可以称为老资历了。
林安翠说得轻松，邵天鹏听得心酸，初入行有多苦多难，自己怎么会不明白呢。自己当初不也是从给人跑腿儿干起的，不过还好，当时带自己的师傅，跟自己父母私交甚好，所以才愿意倾囊相授，要不然，就凭着自己慢慢摸索，可是有得磨了。
邵天鹏这次没有走过去安慰林安翠，依然静静地站在原地：“也是那段时间的磨炼，才成就了这么成功的你不是吗，不然，你今天怎么能做到副总的位置呢，安翠，你这算是苦尽甘来了不是！”
“苦尽甘来？！”林安翠向上抽了抽右嘴角，做了个嘲讽的冷笑：“当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惜……”
我在公司干得出色，有人欢喜，有人仇视。毕竟市场就那么大，我跑的业务多了，其他的业务员就好不到哪里去，也是我年轻，不懂事，根基未稳就锋芒太露，这也算是职场大忌了。
这些其实在监狱里，那个姐姐早就告诫过我，可是我当时正沉浸在我自己的成就当中，根本就将那些告诫丢到耳后去了。所以，那段时间，也是我树敌最多的时刻。
2004年，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这个电话给我带来了一个让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哭的消息。
电话是我弟弟李雨泽打来的。自那次探监后，我再没有了家里任何人的消息，我以为我这辈子再都不会和那个家有任何交际了，可是我却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接到李雨泽的电话。
电话那头，雨泽很紧张，说话也是吞吞吐吐的，我几乎是一声不吭地听他说话，时隔这么多年，我不知道该跟他说点什么，我想，雨泽也是一样的。
雨泽在电话里先是高兴的跟我说他考上大学了，是自己喜欢的IT行业，虽然学费很贵，但是据说很有前途，将来一定能赚大钱，就不用我那个没用的爸爸再那么辛苦挣钱了。
听到雨泽能考上大学，我挺高兴的，毕竟这个弟弟是我一手带大的，当年也曾经对我那么好，要不是雨泽一再求我妈，也许我就死在那年的手术室里了。
我把自己攒了这些年的积蓄，留了短期吃穿住行的钱，剩下的两三万多，全都打到了雨泽的银行卡里，让他吃得好一点，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学习，我能为他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电话那头，雨泽一开始并不想要我的钱，可是，我听得出来，他的确需要这笔钱，想我那个没用的爸爸一时也攒不出那么多学费，而且，家里还有个败家的妈呢，她赌博输钱的速度，可远比任何人赚钱的速度都快。
雨泽在电话那头不停地念叨着以前的事情和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我知道，他是想弥补裂痕。但怎么可能，心受伤了，即使修好了，也还是会有疤在，更何况，这些疤，不止是在心里，还在我身上。
当年野狼和二狗他们带给我的耻辱和痕迹，一直都在我身上，烟头烫伤、刀疤、皮带痕……这些不可磨灭的伤痛，让我连面对自己身体的勇气都没有。
无论春夏秋冬，不管天气如何炎热，我都不敢裸露身体的任何部位，更别提裙子和短袖了。面对大家质疑的眼神，我只能谎称自己有风疹，见不得任何风，不然就全身红肿……
如此丑陋的身体，连我自己都厌恶，更何况是别人呢。我不敢对任何人提及，这些，都成为我心中化不开的伤，已经深入骨髓，一包脓血。
雨泽这个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就在要挂电话的当口，雨泽突然说了句：“姐，咱妈死了！”没等我问，他又继续道：
“你进监狱后，咱妈老实了一段时间，也是怕被人指指点点，所以很少出门，在家虽然啥事儿都不干，可是却因着没去赌，家里攒了几个钱。
第二年，咱妈觉得风头过了，就又开始赌博，这次，赌得更大，更疯了，经常彻夜不归，连家里的破房子和宅基地都拿去抵押了。
爸没办法，去求了村里开磨坊的李姑，李姑可怜我们爷儿俩，就让我们在磨坊里打了个地铺，工钱少点，管吃饱饭，我和爸这才没被妈活活饿死。
学校我原打算不念了的，可是爸说啥也不同意，爸说他已经对不起你了，不能再对不起我。爸去学校跪着求校长，加上我那时候学习好，老师也同情我，帮我说情，学校不仅免了我的任何费用，还给我捐了款，让我能继续上学。得亏捐款是直接打在学校的监管账户上的，不然又该被妈拿走去赌了。
妈卖房子卖地的钱，也很快就输得精光了，可妈还不收手，她输红眼了，在赌场骂人家出老千，骗她的钱，把人家赌场给砸了。
结果看赌场的几个混混，举着西瓜刀追了她二里地，妈身上被砍了三十六刀，后背几乎都被砍烂了。妈就死在大马路上……”
雨泽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哭了，我妈虽然对我不好，又好赌成性，可对雨泽还是蛮好的，有一口吃的也得尽着雨泽吃，他要是不难过，那就真的是冷血了。
好半天，雨泽才在电话那头继续道：“姐，姐你说我是不是不是个东西，当初警察来家说咱妈死了的时候，我虽然难过，可是难过的同时，我还特别庆幸。姐，我真的庆幸妈死了，真的，我……”
雨泽说到这里的时候，几乎哭得不能再说话了，我明白他那种矛盾的心情，说实话，我听到她死了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该！
我想，她真的是将我们一家人对她全部的感情，都消磨殆尽了，如果不是她，这个家也许不会这么支离破碎，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我，我爸也不会是那样的爸爸，雨泽也不会是那样的雨泽。
电话那头，雨泽彻底的痛哭了一场，发泄了出来，临挂电话的时候，又多缀了一句：“姐，你，有空回来看看咱爸吧，他，后悔了，他挺想你的……”
想我？我脑子里又浮现出雨泽和我爸探监的那次情形，当时我说什么来着——晚了！没错，晚了，晚了几十年，现在后悔，晚了，真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雨泽说这些，只是对着电话说了句：“那是你爸妈，不是我的，就这样吧，雨泽……要是钱不够，你跟……我说！”
林安翠有些憔悴地看着邵天鹏：“我就这么挂了雨泽的电话，那一晚，我一宿没睡，我想也许雨泽也是，我那个没用的爸爸也是。从那以后，雨泽也再没有给我来过电话，我的生活又只剩下了工作和学习两件事。”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