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难眠之夜

81 难眠之夜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二十中林场院子里，灯光通明，院门紧闭，每间屋子的房门都像上了三道锁。静谧无息与灯火辉煌形成鲜明对比。好像刚刚散场，还没来得及关灯的会场。这时，紧挨穆老师寝室，一间男生宿舍的门，咿呀一声，闪出两个人影。两人中的一个，手里横握一根长不长，短不短的棍子，另一个提着一把铁锨。握着棍子的大个子，嘴附在拿铁锨的中等个子耳朵边，耳语几句。旋即，这两个人影蹑手蹑脚，俨然两个会飞檐走壁的强贼。他们靠近院门，轻轻拨开门拴，再把一条临时绕缠上去的铁链子，小心翼翼地解开。然后一闪身，出了门，门随后被关好。
　　雨后的星空，屈指可数的星光，眨着狡黠的眼睛，熠熠生辉。如果一味仰首行走，或许这是堪比金秋的，难得的春风等闲美景。林场院子里，穆老师隔壁的男生宿舍，依然着着灯。这时，有一个男生迷迷糊糊翻身起来，张眼四下看看，自言自语：“唉？板头他们去哪儿了？”他推推旁边一男生，“二皮二皮，板头他们呢？”旁边的二皮，嘴里兮兮呜呜还没醒来，待再次被推醒时，一机灵坐起来，惊呼道：“呀！啥了？我刚才做了个梦，好像是板头对我说，白天里周扒皮和他说过，到时候去接应他一下。还说，周扒皮原来帮过他打过架，这时候眼看着周扒皮丢了，现在不去，啥时候去？这一整天，都没有找见周扒皮他们，咱们伙计们不能就这样眼看着不管，那也太不够意思了！还说，老师不让晚上出去，只能偷偷去———咋办？”
　　“告老师哇。这么晚了，我不敢去。再说了，人家他们几个和周扒皮关系硬，铁杆儿。咱们只能告老师，不然的话，再出事，更完了。”
　　说话声吵醒了其他学生。大家纷纷说应该马上告老师。正说着，穆老师进来了。穆老师一脸严肃，问：“听见你们一直吵吵，吵什么？”说着话，他一眼发现有两个同学不在寝室，马上问，“嗯？这两个铺位是谁？去哪儿了？上厕所去了？”
　　学生们一时都不敢回答。在穆老师追问下，有同学终于说，那两个同学偷偷出去找周扒皮去了。
　　穆老师惊呆了，嘴唇哆嗦手发抖，半天才大喊：“什么？大半夜去找人？这，这，这不是找死么？啥时候去的？”
　　“刚刚一会儿。”
　　“快快！”说着，穆老师疯了一样跑出去，旋即又哐当撞开门：“几个男生，大个子，你，你，你，穿衣服，快！跟着我，操家伙，到伙房里拿刺刀，唉不，拿菜刀———完了完了，咱们拼了也要把刚才两个男生追回来！快点！”
　　被点名的四五个大个子男生一阵紧张，穿衣服，找棍棒，铁管，凡是能打击的东西，都翻个遍。等穆老师再气喘吁吁进屋时，一下子被眼前几个男生，其实不是四五个，而是十几个二十几个男生的架势惊呆了。只见这些男生，个个手握简陋的可以拼命的家伙，一脸严肃地站在地上，望着穆老师，问：“穆老师，走吧，我们和你找同学去。”
　　穆老师站在房门口，灯光下，他的眼眶里慢慢溢出泪光，嗓子眼里艰难地哽咽一下，喉结咕噜上下翻滚。他不知该说什么。突然，他身后有人说话：“穆老师，来，还有我们33班的男生，要去咱们一起去！”
　　金老师和剩下的33班男生，齐刷刷站在门口。穆老师那张年轻的脸，瞬间羞愧地低下去，他使劲掩饰已经流出的两行眼泪。他尽力不用手去擦拭，固执地低着头，一任眼泪悄悄流淌。这一天，经历了太多的惊心动魄和心如刀绞的挣扎，几乎快崩溃了。金老师反倒平静起来：“如果，还嫌不够，把我们的女生也发动起来，拼命去。可是，这能顶事吗？那样，损失可能会更大———冷静点，穆老师。刚才我都听见了，我觉得当前最好的办法，是保存，保护好学生，不能再有任何散失。这是咱们的责任。天这么黑，出去只能是凶多吉少。”
　　穆老师抬头望望金老师，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但满面的羞愧转瞬即逝，他焦急道：“可是，刚刚出去的两个学生怎么办呀！”
　　“现在的情况，只能保护好林场的同学们，不能再让一个同学贸然出去，连上厕所也不允许出去。当然是指晚上。相信公社和派出所马上会有办法。还有，胡老师早该回到学校，报告了学校领导了。他们很快回来的———光凭咱们太势单力薄了。”金老师的眼睛里充满坚毅和自信，她明白，当下需要给大家鼓励和信心，而不是失望。学生需要我们老师的支撑。老师不能垮了。
　　正在这时，只听一阵警车笛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院门外传来敲门声。穆老师赶紧奔跑出去，隔着院门警觉地问，回答是派出所的。院门打开，几个民警进来，随后把身后两个学生推进来，说：“在路上正好遇见的，千万别再乱跑了。还嫌有失的不够吗！”
　　穆老师定睛一看，进来的两个男生正是半小时前出去的那两个。穆老师和金老师请民警进来歇会儿，民警说，今晚上，市里和矿务局派出了大批救援人员，正往石千峰赶，大家别再擅自出去，不能再出事了。
　　这是一个难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