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萱芸》第一回
第一回 拾得御风(上)
传闻六界之中,有一处仙气极为氤氲的仙府之地,其景色秀美,变幻无穷,乃万千仙境之首。古往今来,无数世人慕名寻觅其所,皆以失败告终,于是乎称此地为“缥缈萱芸”。
历历晴川,袅袅春风。碧波荡漾的忘川河界,蜂飞蝶舞,草长莺飞。
一个约莫十岁,长相灵秀的可人儿独自坐在河边,朝着河里扔着石子儿。
圈圈的水纹上下跳动,模糊了云影;阵阵涟漪在河面缓缓散去,推开了落花。水面时不时地掠过几只灵鸟,争相追逐嬉戏。
一只蝴蝶停在了她的襦裙上,此刻她却没心情去逗弄一番。女娃娃扒了扒额前的刘海,右眼角露出一芝麻大小的朱砂痣。她环抱双腿,没精打采的耷拉着小脑袋,头上梳着的双环垂髫不安分的晃来荡去。她苦恼烦闷,眼神空洞而落寞,自顾自的说着:“唉...又做噩梦了,为什么从小到大我总是会做同一个梦?”
每逢朔日,夜里见不到一丝月亮影子的时候,她的梦境都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噼里啪啦”,到处都是熊熊燃起的漫天大火,张狂的火舌随风肆意扭动,通红的焰身仿佛要吞噬、毁灭一切,周围的物体皆在一瞬间化为灰烬。人们发了疯似的四处逃窜、躲藏,哭喊声、求救声不绝于耳,场面极其悲惨,活像个阿鼻地狱。恍惚间,透过纷杂的人群,在通红的火海中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紧紧抱着怀里的婴孩,大火居然近不得她们的身。她正在哭泣,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似的从凝脂般的脸颊滑落,红肿的双眼也掩盖不住一双空灵的眼眸,可她的下半身却给人一种异常的感觉,不像正常人有着两条腿,而是如丝绸般的游走。
画面往前再近了些,怀里那婴儿的五官竟如此熟悉,但又似乎少了些什么。女人轻轻唤了唤襁褓中它的名字,泪珠滴落在它熟睡的粉嫩的脸蛋,“瑶儿——”。什么?那孩子是儿时的自己么?!每每当洛瑶感到万分诧异想要一探究竟之时,总会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其牵扯,一丝一毫都不让她接近。远远地,虽看得见那女子兹出鲜血的嘴唇几翕几张,却听不清到底说了些什么,唯有她渐渐倒下的身影,和被那铺天盖地的黑暗所吞噬的一切……
回忆起梦里的场景,小洛瑶的心猛烈的撞击着胸口,仿佛要挣脱身体的束缚,逃出生天。她双手用力按住胸口,大口深呼吸,才勉强使自己冷静下来:身为皎月长老的二女儿,从小在仙界长大,理应没有去到过这样一个奇怪而恐怖的地方,未曾经历过梦中的场景,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却是那般真切?
那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奇怪的女人又是谁,她怎么会抱着小时候的我?呃……感觉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她,可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满腔的疑惑,却没人能解答。
“娘亲总是那么忙,一天都见不了几面,问姐姐她也说不清楚,只是一味的安慰我。算了,不告诉她们免得担心。难得今天娘亲和姐姐随着羲山伯伯一同去了神界议事都不在,我可以偷跑出来玩儿把不好的事情通通忘掉。”说完便褪去衣裳,“扑通——”,跳下河游泳去了。
这忘川河是天、仙、人三界交接的地方,上游可通天界神熏池,下游可往人间梦庭湖。为防止凡人误入,方圆十里特设有雾林结界,因此终年烟气缭绕。此处生长着各类奇异花草,飞禽走兽,河水里的鱼也是格外通灵,洛瑶时常偷溜过来这边,它们认得洛瑶。鱼儿们每每一边听洛瑶诉说,一边在水里翩翩起舞,还吐出一连串的彩色气泡,逗得洛瑶开怀大笑。
洛瑶天生习得一身好水性,时而漂浮在水面仰望着和煦的阳光,时而和着鱼群潜入河底,寻得几颗明亮的河珠。正当她玩得忘乎所以,霎时,风云易色,天没来由的暗了下来,空中刮起强烈的飓风,黑压压的云被里卷夹着格外刺眼的闪电。河面掀起滔天巨浪,此起彼伏,遍野的青草鲜花纷纷折腰似的抬不起头,鱼儿们都一溜烟的游到河底深处看不见了。洛瑶浮出水面向上瞧去,天呐,一只九头身的庞然大物从头顶飞过,遮云蔽日,“咚”的一声坠入不远处的草丛里,大地都为之猛然一震,地动山摇。
那只大家伙长得可真奇怪:猛虎的头颅,雄鹰的羽翼,马的身躯和狮子的尾巴,浑身上下被一层独特的真气围绕着,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凡之物。
它好像受伤了,雪白的羽毛被鲜血染红粘连在一起,幽蓝深邃的瞳孔趋于发散,獠牙无力的张合着,发出几声凄厉的哀吼,嘴角不断溢出鲜红的液体。
洛瑶赶忙爬上岸穿好衣服走上前去瞧瞧它,谁知那猛兽对陌生人充满了敌意,一面对她露出锋利的尖牙,低声怒嚎示威,一面又拼尽全力的撑开双翼想要腾空飞起。但它翅膀也受了重伤,每次吃力扇动,在羽翼折断处都会有鲜红的血液涌出,染红了大片草地。
即使是受了伤的翅膀,但扇起的大风仍让洛瑶睁不了眼睛,站不住脚跟的连连后退。她抬起左手的袖子挡住迎面而来的强风,咬牙坚持着向它靠近。她左手戴着的三只小银铃被风刮的“泠泠”作响,猛兽听到这声音却仿佛冷静了不少,她继续安抚道:“我叫洛瑶,不是伤害你的坏人,你流了太多血,再不医治会没命的!”。猛兽“嗷呜”一声,停止挥舞翅膀,幽蓝的瞳孔对上洛瑶这双澄净的双眸,过了一会儿它才乖乖的躺下,虚弱的合上了双眼,看来是刚刚逞强过了头。
洛瑶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检查了羽翼处的伤势,伤口像是被施有高深法术的利器所伤,而且恶化的程度越来越快,“是反噬术!再不医治恐怕就危险了,可是这么一只庞然大物光凭自己怎么搬得动?”,正当她心里发愁,猛兽仿佛听得懂她说话一般,自觉地将硕大的身躯慢慢缩小成手掌大小,洛瑶连忙赶紧的捧着它腾云飞往萱芸山方向。
绒密的云团在洛瑶落地的一瞬间消失。她来到了山顶的灵殿之中,偷偷地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又避开几处鸟语花香的别苑,轻车熟路的溜进了书房,一路上基本没发出什么声响。
“之恒哥哥!你在吗?”洛瑶压着嗓子轻轻唤着,房里却没有半个人影。她心急如焚的四处张望,手里的小家伙气息奄奄的昏睡着,血腥味的液体从她纤细的指缝中肆意滴落。
窗外柳枝曳曳,花香扑鼻,在不远处的后花园中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躺在假山上的青衣少年正专注的研读仙法。标致的五官,白皙无暇的皮肤,闪亮的丝嵌紫金冠下束着一头飘逸的乌黑长发。用仙法凝成的数十柄无形剑随着二尺长袖在风中飞舞,少年随意的挥动指尖,剑阵时而直击长空,时而绕指盘旋。
这位俊美少年名为颜之恒,是族长颜羲山的义子,年方十二。
“之恒哥哥,你快来看看!这个伤要怎么办?”, 终于寻到救星,洛瑶喜出望外的跑上前去,浑然不知自己手上已沾满了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到桃色半袖上。
顺着声音偏头望去,知晓是她来了,少年掩不住的欢喜,将书随意扔在一旁,轻松跃下假山落在她面前。他走近一看,粉色外衣上竟是斑斑血迹,前一秒还绵绵笑意,满面春风,下一秒就眉头紧锁,乌云密布。变脸真快。“瑶瑶,你受伤了吗?怎么弄得,快来我看看!”,他抬起那双鲜血淋漓的手,仔仔细细的在她全身上下仔细勘探了一番,却并没发现伤口。
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额头都快陷了下去,“难道不是外伤所致?那内伤可就麻烦了,瑶瑶,你快随我去找医伯,我让医伯给你疗伤!”少年连忙抱起洛瑶就往外走。
看到他一脸的呆样,洛瑶笑开了花,赶忙说道,“之恒哥哥,不是我受伤了,是它——”,说罢举起手中的小家伙,伸到之恒的眼前,他定晴一看,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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