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舒瑶

第二次，这是她第二次走进班主任的办公室。宽敞的室内，摆放着六个桌位，白炽灯管释放出条纹状的光线，照在堆放在桌角的一摞作业本上，本子摇摇欲坠。她有些不习惯，办公室里只有班主任一个人在。

“过来，到这边来！坐下说。”

“不用了，我站着合适。”

“说说看，为什么逃课？天这么黑，你要去哪里？女孩子到外面很不安全是不是？”

一连串的提问皆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眼睛都不眨一下，脱口而出：“不为什么，想出去就出去了。”

班主任抿嘴一笑，挪了挪座椅，身体向前探了探，又挪回到原位置，一双大手放在桌子上，搓来搓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心中暗喜，只是这样就问不下去了吗？她双手插兜，眼睛紧紧盯住对面的人，余光里有红色闪动，那是光线打在红色羽绒服上的缘故。她不明白这么大的一所高中，豪华的办公楼里怎么就没安个好点上档次的灯呢？

几次酝酿，班主任终于开口说道：“原本要联系你父母的，考虑到你大约有原因，我才没告诉。高三了，总要以学习为重，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跟我讲，我们一起解决也不是不行。”

“那，这次还要感谢老师。我争取下次再出去的话，一定跟你请假。”

“你！”班主任腾地离开椅子站起来，“你还要有下次？”

“不会了，老师，我保证。事实上我已经想通了。”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怎么走回教室的。同学们似乎没注意到她回来，都在明亮的教室里埋头题海。她趴在桌子上，心内五味杂陈。她之所以逃课出去，是觉得人生太过压抑，父母除了温饱，只关心她的学习成绩；好朋友也因为她没来由的一句“我不相信任何人，任何人也包括你吧”而离开她；喜欢的人看不见，碍眼的事情一大堆；她感觉自己已置身于烦恼之泥潭，越逃离越陷更深。

“咚，”是揉成团的纸条打在她头上，同桌拍拍她的肩膀，又捡起纸条送给她，“骆天给你的。”

拆开纸条，丑不拉几的几行字落入眼帘：瑶瑶，你去哪了？大班、副班这一顿找你，差点安排其他同学地毯式搜索了。你有好事带着我啊，别小气！

哈哈，真是又气又笑，不愧是开心果，她突然没那么难受了。她重新撕掉一块小纸条，回了几个字：我只是去感受风。她离开座位，走到骆天旁边，纸条丢给他转身离开。她并没有回座位，而是推开班级的门，站在了门口，冬夜里的寒风灌入脖颈，她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束束光剑刺过来。幸而，“铃铃铃”下课铃声响起，放学了。

她没有等任何人，仍旧双手插兜，走进了黑暗之中。拐过一排排教室，停在一座高高的铁架前，那会儿她逃课也是来这里，原本恐高的她，鬼使神差爬了上去，第一次敢坐在上面，调整姿势，让自己的身体蜷缩着躺下来。那时候她只有一个念头，不知不觉，冻死自己，再也不用面对烦恼，不用面对这陌生的世界了。

你知道的，东北的冬天有多冷。猫在铁架子上犹如睡在冰窟里，她甚至用舌头舔了舔铁片，竟瞬间被粘住，半晌才脱离开。她只是打了一个冷颤，便毫不犹豫的放弃了愚蠢的“自杀”念头，又小心翼翼的爬下梯子。

“是谁还在那里，已经放学很久了，快回家去！”一束光照过来，飘远的思绪被拉回。

“是谁？”周身像过电一般，她有点不认识当下的自己，喃喃自语，“我是谁？”

“我是舒瑶啊！！！”她颤抖着的身体顿时失去力气，蹲下来，泪流不止。